无题_7
宵禁刚刚结束，街上还没有什么人。沅倾与殿仪仍然坐在前一天的树下，只等着那个可疑的小厮再次出现。寅时末，天鲜阁内做工的都陆续起来，后街终于有了一点人声。到了卯时，天鲜阁的后门被人推开，接着黯淡的月光，沅倾看到昨天的那个小厮招呼着人驾出牛车。从天鲜阁到城外的路上还没有多少行人，方便了沅倾和殿仪的追踪。城外与城内的景象截然不同。随处可见的不是鳞次栉比的街道房屋，而是井然有序的良田桑竹。一眼望去，但见飞鸟于蒿草间腾飞滑翔，极尽自由之态。城外小路不必城内，但凡人走过，就必是尘土飞扬。终于在沅倾殿仪走成一个泥人之前，小厮到达了目的地。是一个庄子。看起来与其他庄子没有什么区别。沅倾不能再尾随进入，但幸好在仙界时学过几招人间的轻功，于是他一手搂着殿仪，轻飘飘几个踩踏，就到了屋顶上。一切都尽收眼底。小厮坐在一边喝着茶，另有庄子上的帮工卖力地将菜放在牛车上。一捆捆的蔬菜碧清碧清的，叶子上还闪着光，是未干的露水，看起来没有什么疑点。乘着他们装菜还需要一段时间，沅倾又带着殿仪四处逛了逛，着重参观他们的菜地。可一切看起来也很正常。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沅倾知道一定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可他那没有经过什么休息的头脑已经不能够支撑他思考这个问题了。果然还是要多睡觉啊。回城的路是原路。此时已近辰时，东边太阳将升，西边月亮未落，算是一天之中的奇景了。沅倾对小厮的疑心渐渐减弱，也许，一个小厮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呢？可是到了城内，街上的行人渐多，那小厮驾着牛车在人群中穿梭，速度竟越来越快，丝毫不顾及周围人的安全。有人被疯狂驶过的牛车吓到，摔在街边刚打起来的摊子上，街上场景一片混乱。小厮就这样消失在了沅倾的眼中。为了以防万一，沅倾又是一阵轻功，很快落在了天鲜阁的后门，不远处有牛车的声音，可行至近处。牛车突然停住，小厮向着沅倾的方向直接问道：“你是谁？”“你又是谁？”问题又被抛回去，或许是没有得到答案，小厮气急了，直接从牛车上拔出剑来，直挺挺地刺向沅倾。沅倾虽然被突来的剑光吓到，但反应极快地躲开，同时殿仪剑往身前一挡，挡住了来人的第二招。那人的剑法有条不紊，一点也不像被沅倾激怒的样子，刚才的突然发难想来应该也只是想先发制人。沅倾的剑法也不是吃素的，他一边阻挡小厮的进攻，一边也找机会攻击小厮的要害。又是几个回合，小厮一直没能在沅倾手上讨到好处。原本的佯怒变成了真怒，将剑甩开，双手结印，催动了体内的法力。不过瞬间，小厮的气场就发生了变化，之前，凭谁也只能说他是一个渺小卑微的小厮，之后，他的身边布满魔气，黑色的瘴气缭绕在他的身旁，就像随时会张开利齿的蛇。沅倾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索性向眼前的魔一样催动灵力。殿仪有意阻止，可沅倾的速度实在太快。感觉到体内法力的流动，沅倾突然觉得全身轻松了一些，就连五感也变得清晰灵敏，他甚至闻到空气中奇怪的味道，带着生机，可这生机又被腐朽压了下去。沅倾能够感觉到，这种气味就来自于那个魔族之人。所以，仙其实是能感受到魔气的吧，只是他以前没有接触过，所以第一次在天鲜阁他没有感受出来。但现在，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种明明充满生机却敌不过腐朽的味道。魔的味道。“原来你是神仙啊。正好，今天我就活捉了你。”甚是狂妄。沅倾看着他手上渐渐实化的魔气，手下结印，只等他的攻击。可过了半晌，他却突然散了手中的魔气，撂下一句“今天先放过你，下次我定弄死你”，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空中。沅倾奇怪他的突然离开，连忙上前查看那些瓜果蔬菜，可它们一如之前的推测，没有问题。“可能，他早已经发现我们了。”殿仪提出猜想。可沅倾知道，这不是猜想，那个魔族之人肯定早就发现他们了。他今天引着他们跟踪他，可能只是想找个机会借机除掉他们。沅倾暗自懊悔，亏他还妄想能一举破坏魔族利用天鲜阁实施的计划，可如今，别说破坏，他连魔族的目的都不知道。“我们再去城外查看一下吧。”殿仪瞅到沅倾的神色，连忙提议道，“那人与庄子里的人甚是熟稔，看起来不是假装，我觉得那里一定还会有什么线索。”“那走吧。”语气还是有点失落。殿仪的猜想没有错，沅倾到时，那座庄子已是人去楼空，甚至连所有的菜地都被毁了。“四处看看，兴许会有什么线索。”的确。很快，沅倾就在早上查探过的菜地里发现了端倪。虽然菜地已经被毁，但沅倾还是感觉到了些微的魔气。一如殿仪的猜测，菜肴中的魔气来源于它的食材。“你说人吃了沾染上魔气的菜会怎么样？”“你可知道魔族是怎么来的？”自远古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抟土造人，茫茫洪荒便出现了神、人二族。可神的法力会减弱，人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死去，所以仙族与鬼族出现了。神族与仙族的力量太过强大，天道法则不会容许他们的独大，故而魔族与妖族的出现也不可避免。世间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吸收天地灵气，渐渐有了自己的力量，能够拥有更长的寿命，有些的甚至能化为人形，这也就是所谓的妖。而魔的出现远比妖复杂。最开始的魔族并无实体，他们化身于山野中的瘴气。每一团瘴气随着山间灵气的滋养，渐渐生出灵智，他们会说话会动会思考，可唯一的不足，他们没有实体。后来，有的魔族之人发现，他们可以将自己寄于山中死去的动物尸体上，并且控制它，再勤加修炼，他们也就能像妖族一样化出人形。但这种方法耗时久，而且并不是所有的魔都能成功。“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通过天鲜阁的菜将魔气种在人身上，等人死后，那些魔气就会控制尸体。”“然也。沅倾，你须知道，仙界在这天地间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你还需多加锻炼啊。”“我知道的。可是，我还有一事不明。那些魔族为何执着于人的尸体？”“呵，这个问题可比前一个简单。你说若是你，你是愿意当人，还是当飞禽走兽？”还是当仙吧。为了确定魔族之人是真的离开了大渝都城，沅倾又去天鲜阁吃了次午饭。这一次，不仅饭菜中没了魔气，就连大堂的空间也变得正常。小厮们低头丧气，仿佛已经预感到没有了噱头的天鲜阁的未来。用过午饭，想着客栈隔壁的吹吹打打，沅倾和殿仪选择了再在街上逛逛。正好路过昨天的成衣店，店掌柜的站在外头送走一位官夫人，见到沅倾二人，连忙迎上说殿仪的衣服已经做好了。换上了新衣的殿仪笑得极为灿烂，在本就可爱的脸蛋上又添了几分孩子气。秋季的白天终究是没有夏季长了，两人就着街上的灯火回了客栈，小院里的桂花树立如人影，沅倾仔细地嗅了嗅花香，满意地回了屋子。而在沅倾没有看到的地方，一个影子缓缓穿墙而来，又穿墙而去，消失在无垠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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