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_渺渺何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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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医务室人山人海,路渺渺打完乙肝疫苗,穿着一身迷彩服从里面挤出来时,口袋里的电话已经响了三次。

  她低头拿出手机,看着上面闪烁的屏幕,伸出拇指,又一次毫不犹豫地挂断。

  身后人潮涌动,推来攘往,将她挤向一名正走进来的男生。

  路渺渺半个身子撞进对方怀里,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扶着男生的肩膀,抬头,不好意思地朝对方一笑。

  男生看见她的模样,愣住,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声“没关系”。

  路渺渺收起笑意,跟随人流走出走出医务室。

  找到集合地点,班长林麓正拿着花名册点明,念到她的名字:“路渺渺——”

  路渺渺赶紧把压针眼的棉签扔进垃圾桶,脆生生地答应:“到。”

  班长回头,就看到一个女孩子匆匆走来。

  漂亮的小脸被太阳晒得微红,皮肤白皙,双眉秀长,乌黑的瞳仁下是挺翘的鼻梁。一双朱唇饱满红润,像一株汲饱水分的蔷薇,嘴角上翘,没有表情也自带三分笑意。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乌黑的长发扫在肩头,衬得脖子那一抹细腻更加雪白。

  额头有一点小小的美人尖,整张小脸精致小巧。

  哲学系年年都有新生,其中不乏长相漂亮的女生,但漂亮得这么明目张胆的,还是少有。

  尽管开学一周之内已经见过很多次,但每次看到,班长还是会呆上一呆。

  周围新生都穿着迷彩服,宽大丑陋的衣服遮盖了身上的优点,女孩子们都抱怨嫌弃,唯有她穿得格外好看。

  军装套在纤细柔软的身体上,制服严肃,气质灵动,一举一动都好看得赏心悦目。

  偏偏她不知收敛,看人的时候眼睛轻轻抬起,像一把柔软的钩子,无意轻佻,总能勾得你忍不住一看再看。

  班长咳嗽一声,慌慌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念下一个名字:

  “王鸿升。”

  “到!”

  “谢家音。”

  “到。”

  ……

  S大的哲学系是个冷门专业,人很少,名字一会儿就念完。

  点完名后,班级解散,路渺渺正要和舍友去食堂吃饭,班长突然走到她面前:“我看过新生入学资料,上面写着你会弹钢琴?”

  路渺渺停下,疑惑地看他一眼,“会一点点。”

  班长松一口气,接下来的话明显轻松多了,“是这样的,过几天学校举办迎新晚会,每个系都要出一个节目。咱们系只有两个班,我和二班班长商量了一下,打算出一个合唱节目,需要一名钢琴伴奏,不知道你能参加吗?”

  同班同学,班长以为她至少会考虑一下,没想到她歪了歪头,直接说:“不要。”

  班长一愣,“为什么?”

  路渺渺说:“每天军训都很累了,哪有时间练琴?”军训要求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八点才能休息,与其花那时间练一首不熟悉的曲子,还不如回宿舍好好休息。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在距离迎新晚会只剩半个月,根本来不及。

  班长目瞪口呆,没想到被拒绝得这么干脆,仍不死心,“你可以午休时练……”

  可惜路渺渺从不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好学生,“你们为什么不找别人?”

  班长说:“系里只有你一个人会弹钢琴。”

  路渺渺:“校外的琴房呢?那里也能请到人吧。”

  班长吞吞吐吐,“我去问过了,他们要价太高,这笔钱不如留着以后组织班级活动……”

  路渺渺:“……”

  她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不再出主意,跟上舍友的脚步就要离开。

  班长赶紧追上,见说不动她,转而采取怀柔政策,“如果你同意当伴奏,我会向辅导员申请给你加两个课外学分!”

  路渺渺脚步停了停,眼珠转动,伸出四根细细长长的手指。

  班长不解:“什么?”

  她说:“四分,我才考虑一下。”

  四个学分相当于一门主课一个学期的学分,这个条件不可谓不是狮子大开口。

  “……”班长一个人不能做主,为难地说:“这个我需要询问辅导员的意见。”

  哲学系的辅导员姓王,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单身女性。对普通学生严苛,对好学生却格外宽容。

  路渺渺入学全系第一的成绩有目共睹,她几乎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就答应了路渺渺的要求。

  于是很快,两边达成一致,路渺渺才从班长手里接过合唱的钢琴谱。

  合唱的曲子叫《春归》,讲的是大雁南迁,暮春归来孺慕之情。歌词写得很真诚,演唱起来也很具感染力。路渺渺翻看几遍,不是很难,趁着当天晚上有空,就去了班长借来的音乐室练琴。

  音乐室有点老旧,墙壁斑驳,正对门的方向有一扇窗,窗栏上生着厚厚一层铁锈。

  整个房间只有一台立式钢琴,靠墙而立,一点多余的摆设都没有。

  琴盖落了一层薄灰,伸出手指轻轻一抹,就留下一道手印。路渺渺也不太在意,反正从小到大她对钢琴的印象就不太美好,如果不是为了四个学分的利益,根本不会重新弹琴。

  拿干棉布把琴身擦了一遍,路渺渺坐在钢琴面前先熟悉了一下曲子,再弹了几遍,低头一看时间,已经十点二十。

  宿舍每天晚上十点半关门,再不回去就要被困在门外了。

  她利落地收拾好东西,合上琴盖,准备回宿舍洗漱休息。

  然而走到房间门口,手握住门锁把手转动时,却发现门板纹丝未动。

  ??

  路渺渺以为自己开门的方式不对,往另一个方向又转了几下,还是不行。

  怎么回事?门锁坏了?

  她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路渺渺觉得不可思议,把门锁转了又转,拽了又拽,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路渺渺:“……”

  不会吧,真坏了?

  她今天晚上要被困在这里了吗?

  路渺渺不想被困,拿出手机打算向舍友求助,然而举到面前一看,黑屏,手机早已没电自动关机。

  白天军训根本没空玩手机,一定是未接通话打进来太多的缘故。

  祸不单行!

  路渺渺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可是却毫无办法。

  明月高悬,夜深人静,整栋大礼堂听不到一丝声音。

  这里距离教学区和生活区很远,是学校举办大型活动的地方,平时很少人来,只有活动当天才热闹。

  尤其现在这么晚了,又是军训的节骨眼儿,本来就很少人的地方,更加寥寥。

  路渺渺站在门口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声音就像投进死水里,激不起浪花。

  路渺渺不死心,双手拢在嘴边,期待哪个路过的好心人听到她的声音。

  倒不是害怕在这里过夜,她小时候一个睡觉的经历太多,只是这里太冷了,她担心明天感冒。生着病还要训练,那种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孤独地喊了十分钟,外面还是没有人。

  路渺渺放下双手,盘腿坐在门后,转头打量琴房的环境。

  窗户焊着铁网,房间位于三楼,根本没有跳窗的可能。

  她遗憾地收回视线,盯着门板,准备继续求救,声音未开,意外听见外面响起一个缓慢平稳的脚步声。

  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她这扇门外。大概是听到她的求救,门外人问:“谁在里面?”

  声线略低,音正字晰,在落针可闻的走廊中骤然响起,像夜里迎面拂过的微风,轻附耳畔,宛如天籁。

  路渺渺愣了一秒,猛地从地上坐起,刚要开口,又忽然慢了下来,“你是谁?”

  深更半夜,这点安全意识还是有的。

  门外还是那把嗓音,不紧不慢,“金融系,何知礼。”

  路渺渺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放低声音,可怜地说:“我是哲学系的新生路渺渺,不小心被锁在里面了,你能想办法救我出去吗?”

  门外的人闻言,停顿一秒,伸手拧了拧门把,果真没拧开。

  他问:“哲学系的跑这来干什么?”

  这里距离哲学学院十万八千里。

  路渺渺说:“学校举办迎新晚会,我要给我们班当伴奏,听说这里有一台旧钢琴,我是来这里练琴的。”

  门外的人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倒腾门锁。门锁是老旧的弹子锁,大概是里面生锈了,半天不开,他倒也没有不耐烦:“有钥匙吗?”

  路渺渺摇头,“没有。”她要是有钥匙就不会在这里了!

  大礼堂有专门负责钥匙的老师,从来不经学生的手,刚才路渺渺进来就是那位老师开的门。

  门外说:“等我一下。”

  脚步声渐渐远去,过了一会,又重新回来,隔着门说:“老师已经下班了,暂时拿不到钥匙。”

  “那怎么办?”路渺渺有点失望,抽了抽鼻子说:“我好冷,而且肚子好饿……”

  门外的人停了停,说:“你后退一点。”

  路渺渺抬起眼睛,“你要干什么?”

  他仿佛能看见她的动作,重复一遍,“后退,离门远一点。”

  路渺渺将信将疑地后退三步,大约能猜到他要做什么,可是又有点难以置信。

  他不会以为自己能撞开这扇门吧?

  如她所想,门外安静片刻,果真传出一个剧烈的响声,“砰——”一下,狠狠砸向另一边的墙壁。

  门板如同一张轻薄的纸,挂在门框来回摇晃。

  视野大开,豁然开朗。

  路渺渺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向门外的人。

  走廊灯光昏黄,圈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只见他慢慢收起长腿,笔直地站在门口。

  五官长得很正,发如鸦羽,身高挺括,眉眼被光线削去棱角,乌沉沉的眼睛在黑夜中放芒。

  她看他的同时,他也抬起眼睛。

  路渺渺很快整理好情绪,背上书包,迫不及待地想逃出这个鬼地方,“谢谢你,你是金融系哪一届的?改天我请你吃饭吧,你叫何知礼对吗?”

  对方没反应,身躯在一瞬间变得僵直,她也不在意,“我是哲学系大一的,你如果有时间了可以去找我,我好好答谢你……”

  直到她把话说完,对方也没有动弹,笔挺的身躯挡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路渺渺以为他想记一下自己的名字,“路渺渺。”

  他突然后退一步,压起嘴唇,仿佛确定什么又想起什么,溢出一声短促而嘲讽的笑。

  然后转身,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这里。

  与刚才热情耐心的模样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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