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以血换血_猎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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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以血换血

  1942年7月22日,缅甸野人山,布帕布姆山谷,中国远征军第五军残部驻地。

  见到圣西尔的校友徐白,新22师廖耀湘师长涂满死灰的脸上露出几个月来难得的笑容。

  “千难万难,见到学弟就不难了。”廖耀湘鼻梁上的眼镜片也碎出裂缝,原先微胖的身材缩了好几圈。

  “学长,倭寇此番彻地而来,是要毁尽我第五军的种子。杜长官病重不能掌军,三军都指望你力挽乾坤。”对于廖耀湘的用兵指挥,徐白一向钦佩。

  “我已朝蚂蟥林方向布置防线,但我军是无援孤军,子弹打一打少一发,士兵伤亡一个少一个,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前往印度的通路呀。”廖耀湘心事重重地望向竹楼,他不过是个师长,根本指挥不动整个第五军。

  竹楼的用途再次发生变化,第五军临时指挥所事实上成了军部医院,而张知行则是令出如山的院长,军部的少将参谋长也不好违抗这个少尉医官的决定,下令在健康的官兵中寻找血型配对者。

  杜聿明的血型比较冷僻,在全军剩余健康官兵中一番筛查下来,只有常队长和林玄两人符合献血条件。两位志愿者均对献血救人毫不犹豫。

  “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一定非派你来不可了,林少校”,丁三爷悄悄凑近她,认真且善意的警告道,“不过我得提醒你,此时此地不一定有干净的器械,在这种落后的条件下实施这种手术,杜长官的命或许有救,但你就未必了。”

  李虎巍也听出了事态的严重,哪有让自家女人甘冒生命危险的?他自告奋勇说要代替林玄献血。

  “小虎,别用你的无知来挑战我的忍耐底线。”林玄真是铁了心定了胆,眼前无疑是刀山火海,她却像是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医生,帮我劝劝她呀。”李虎巍去央求张知行。

  “血型不匹配,你就是把头割下来也帮不了她的。”张知行这番话并不能打消李虎巍的质疑,在战场上,李虎巍毫不担心林玄的安危,她本身即是一支无比危险的死亡之花。但在疟疾、回归热和败血症面前,任何人的生命都同等脆弱。

  有那么几分钟,李虎巍甚至打算愤然一枪结果那个什么杜长官的性命,都是娘生爹养的,凭啥某些人注定要为另一些人的生命去冒险呢?

  第五军的医疗器械在败退逃亡途中几乎丢弃殆尽,张知行勉强到各团营回收了一些,但基本都已破损或是遭到污染。

  无关人等都已退出室外,竹棚中除了卧病昏迷的杜长官,只剩下张知行、林玄和常队长三人。张知行深切预感到,这是他从医以来最为关键的一场手术,每一刀每一针都可能影响到历史的走向。

  “这一路上千辛万苦,多亏有林少校和一众弟兄舍命相护。”他拿着手术刀的那只手不停抽搐,对于一名医生而言这可不是好现象。

  “张少尉,你太紧张了,记住,大胆去做,一定要挽回杜长官的性命,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能承受。”林玄已经捋起了袖子,露出嫩藕般的小臂。

  常队长也是康慨激昂,他从小卫生兵做起,追随杜长官南征北战,已视之如同亲生父母,子女以命尽孝那是没有二话的。

  张知行完全理解常队长的抉择,但对于林玄的心思,他心底承认没有看懂。

  林长官和杜聿明素未谋面,一路上历尽生死找到受困的第五军军部已是不辱使命了,何苦年纪轻轻就拿性命冒险?真是个让人难以猜度的女人呀。但从献血志愿者的角度来说,张知行也感动于她的人格伟大,发自内心的向她敬上军礼。

  手术刀切开了杜长官的手腕静脉,污黑的血液一股股放出的同时,林玄和常队长血管中的健康之血源源不断注入杜长官体内。

  竹楼之外,丁三爷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卑鄙。林玄确实是将身家性命摆上了赌桌,她这么做无疑是尽了一名基层军官最大的力量拯救前敌最高指挥官,但背后的理由真的只是救死扶伤报效国家吗?他看不透这个女人,就如同自己看不透这个离奇的任务。

  于茫茫丛林中与第五军会师,任务实际已经完成,但丁三爷冥冥中预感,真正的任务其实才刚刚开始。

  换血之前,林玄将撤退密令交予丁三爷,若是她有不测,三爷则将代替成为传令官。……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换血之前,林玄将撤退密令交予丁三爷,若是她有不测,三爷则将代替成为传令官。

  常队长献完了血,没有多余的干净针头,张知行用酒精简单消毒之后,缓缓插进林玄的手臂静脉。

  “常队长你先好好休息吧,我这里马上就好。”她就跟没事人一样同常队长打着招呼。

  由于一下子献了极限的血量,常队长身体虚弱,精神疲惫,坐在角落里悄然睡去。林玄交代张知行,一定要抽足血量,确保杜长官能活着走出野人山。

  张知行几次说“够了”,均被林玄用眼神吓了回去。她献了比常队长更多的血量,且还是一个女人,尽管她比绝大多数女人健康甚至勇勐,但人体是有耐受极限的。

  张知行估算着输血量,果断拔出抽血管替她止血。她面色苍白,但神志无比清醒,问杜长官还好吗?

  “没有这么快见效的,但康复的机会很大。”张知行将她扶出竹棚,交到李虎巍肩上。

  竹楼外已密密麻麻跪了一片第五军的官兵,黑压压望不到边,人人感激涕零。李虎巍转头悄声对她说:“这么多弟兄都在跪你呢,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大概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朝不是自己亲娘的女人下跪。”

  “叫他们起来,又不是跪死人,本姑娘还活得好好的……”她话才说了一半,整个身子忽然软绵绵的歪倒在李虎巍怀里。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在他心底火山爆发似的腾起,她曾是那样坚强,那样优秀,那样果敢,甚至凶残到无懈可击。但此时她终于倒下了,像是灵魂从躯壳中突然被抽离。

  她一定是累坏了,累垮了。从空中遇袭迫降缅东开始,就与男兵们摸爬滚打在一起,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是水做的花朵,本就娇柔易折。

  张知行交给李虎巍一支体温计,叫他时刻注意观察林玄的体温。

  “喂,你才是医生呀。”李虎巍对医学几乎空白。

  张知行笑了笑,简单教会他使用方法,而且拍了拍他脑袋,言下之意是你才是林玄最合适的照料人,这也等于默认了他与她之间的亲密关系,

  体温计上的刻度慢慢攀升,很快蹿过了38.5摄氏度,这对成年人而言已是高烧了。他立即大喊着让张知行过来,而另一边,常队长的体温也出现异常。

  “但愿别是败血症。”最担心的状况还是发生了,张知行将剩余能用的抗生素全部收集到一处。

  林玄和常队长的症状几乎一样,皮下出现红疹,呼吸急促,手脚抽搐。一群卫生兵拼命按压常队长的胸腔,希望替他多争取一秒钟的生命。但在欠缺特效治疗药的情况下,这种急救是徒劳的,张知行稍后便宣布常队长英勇殉国。

  而病床上的杜长官仍未苏醒,副军长和参谋军官们议论纷纷,人人脸上都布满阴云。军部宪兵队悄悄开拔到附近,将竹楼稀疏包围起来。

  嵋猴子瞧出了异样,低声对三爷说出了担心:“万一张医生失了手,杜长官归了天,这帮孙子估计要拿我们几个出气。”

  三爷嘴里含着一支烟,那是常队长生前给他的,当时他还开玩笑说:“你是个行医的,随身带着烟,真不健康。”常队长却熟练地反驳道:“我首先是个当兵的,当兵的离不开烟。”

  他拼命将尼古丁吸入肺里享受着肮脏的刺激感,而后对嵋猴子说道:“你觉得张知行这人怎么样?”

  嵋猴子没多想就说出了实话:“一个被错派上战场的书呆子,还能咋个样子嘛?”

  三爷吐掉了烟蒂,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是个心机不浅的人,得了那么严重的慢性病却几乎骗过了所有人,第一次当了俘虏就成功谎报军情骗过了鬼子。他既然决定换血救人,至少对于杜长官来说,这套方桉是有把握的。”

  “可那个姓常的已经死了,林少校也不知能不能撑过去。”嵋猴子看了一眼李虎巍怀中昏迷不醒的林玄,额头皱纹拧成了麻花。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越来越多的士兵带着不信任的目光聚集在竹棚周围,有人开始大声质疑张知行的医术,还有人试图冲进竹棚看个究竟,却无一例外被宪兵弹压下来。

  “假如杜长官真的死了,真不知道这支部队会咋样呢?”歪博仍是歪着他的粗红脖子,口中念念有词。

  钻天椒倒是挺乐观:“野人山里不是还有三千鬼子吗?干脆咱不走了,和小鬼子结结实实杀个痛快。不是有句古话叫……哀……哀兵必胜嘛。”……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钻天椒倒是挺乐观:“野人山里不是还有三千鬼子吗?干脆咱不走了,和小鬼子结结实实杀个痛快。不是有句古话叫……哀……哀兵必胜嘛。”

  “恐怕这群饿死鬼的第一枪不是打向鬼子,而是冲着我们来。”徐白打断了钻天椒的一厢情愿,他见识过战场上指挥官阵亡后士兵们的反应,那真的只能称作乌合之众,退敌不足,扰民有余。

  空气愈来愈紧张之际,竹楼的隔帘布被拉开,张知行一脸疲惫却面带欣慰,宣布杜长官刚从深度昏迷中复苏。

  山谷中顿时沸腾了,长期情绪压抑的人们欢呼雀跃,对那些基层官兵而言,只要长官意识尚存,再坏的情况总能找到出路。

  “三爷,看人还是属你最准。”嵋猴子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最清最冽的泉水送进了病人口中,杜聿明的目光还有些涣散,但意识正在渐渐恢复,他体内流淌着两位志愿者的新鲜血液,重新带给他生机活力。

  “委员长……委员长有……有最新指示吗?”他睁开眼后第一句就是问重庆大本营的情形。

  第五军的电台早在败退途中就已损毁,当时一头军骡驮着电台设备在山道上行走,雨天路滑,连牲口带设备一齐摔进了崖底,与保山和重庆的联系就此中断。

  参谋们摇摇头,告诉杜长官他已昏迷了三天三夜,若不是重庆特遣队的军医来援,此时情形多已不保。

  “混账!你们不是说没有重庆方面的指示吗?这支特遣队是怎么回事?快让他们来见我!”杜长官的胃口和脾气都有所恢复,吃下了整整一听牛肉罐头。

  “这支特遣队的指挥官为了救您……她……”参谋们支支唔唔说出了实情。

  竹楼外走进了丁三爷,这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很得杜长官的欢心,打心眼里觉得他深具一名标准军人的风范。

  “报告长官,林少校重病在身,现由卑职代行职务。”丁三爷向杜聿明及在场一众将军们敬礼。

  “你们一路浴血跋涉,只是为了救我这个败军之将?不值呀……不值呀……林玄少校苏醒了没有?一定要救活她!杜光亭得以苟活,全赖一女子舍命,若是她芳华有失,教我今后何以立世呀。”听了丁三爷一番简要叙述,杜聿明眼里泛出泪花,在场的参谋们也是第一次见到长官流泪。

  “我精锐的第五军落到这般地田,责任全在那个美国老史迪威!”他一想起入缅以来关于远征军指挥权的争夺易手,气不就打一处来,在一众参谋和丁三爷面前又把美国将军史迪威隔空臭骂了一顿。

  待他骂够了,杜聿明才想起丁三爷的存在,连忙问他野人山外围的情况。

  “我们这次来,一路上死伤了四五个弟兄。眼下,三千多鬼子和缅奸还在这野人山里转悠呢,我们得尽早撤到印度去啊,杜长官。”丁三爷极力劝道。

  将军参谋们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纷纷朝丁三爷使眼色。“印度”在第五军和杜聿明这里是个不许提起的词汇。当初腊戍失守后路被断,以孙立人为首的西化军人就力主撤到印度。但杜长官深知委员长的心思,中**队可以死伤折损,但指挥权切不可落到外人手里。一旦真到了印度,英国人韦维尔、美国人史迪威都会朝这支军队的指挥权下手,那他可就真的无颜面对蒋校长了。

  见杜长官脸色铁青陷于沉默,丁三爷从衣袋里摸出林玄交予他的密令。信笺上的火漆封印已掉了大半,还沾着几团血迹。

  杜聿明拆开一看,脸上出现极度复杂的表情,既有庆幸,又带悔恨,整个人也随之瘫软下来。他极度无力地招了招手,副军长带着参谋们围拢过来。

  “委座密令,让我们撤往印度。”他顺手将密令递给手下,而后重新在病床上卧倒,像是在独自生闷气。

  三爷完成使命,便告辞退出了竹楼。天色已暗,布帕布姆山谷里升起了堆堆篝火,潮湿的木料燃烧后腾起大量青烟,把整座山谷笼罩在仙境中。他去探望了林玄,仍是高烧不退,但呼吸已经均匀下来,张知行替她注射了一个剂量的白蛋白,但这也仅能维持极其有限的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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