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意外_黄昏编年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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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意外

  完全浸入模式中的时间流速是正常的十倍,也就是里面过去十天,外面才一天。

  时间倍率之所以比地球上的《黄昏纪元》还要夸张,完全是因为洛坎的魔法科技在某种程度上比地球科技更为发达造成的,两者一个主要作用于人,一个主要作用于环境,各有千秋。

  费洛一行人在地下城“夜色镇怨魂花”里呆了三天,也就是接近7个小时,这期间他们通过明察暗访大致弄清楚了夜色镇背后故事的来龙去脉,也亲眼目睹了一起“掠夺”事件。

  镇长西蒙先是故意让熟悉镇子周边环境的卫戍队长带他们离开镇子,接着自己率领诸多佣兵前往花圃。

  嗯,去送死。

  大致过程与他们第一次团灭时一模一样,西蒙会停在花圃边缘,让佣兵们先上。

  接着蹩脚的佣兵们被怨魂花接二连三穿刺,试图逃跑的也会死于西蒙之手,无一幸免。

  只不过这回吸食了血肉的怨魂花没有陷入狂暴——西蒙是有备而来的,战斗即将结束时,他让手下抬出了一个陷入昏迷的女人,正是这个女人的出场,让那朵怪花保持了理智,就连佣兵们的残骸和遗物被人拿走都不为所动。

  起初费洛他们以为这是怨魂花和镇长勾结在一起,但后来才了解到,这个女人是安东尼的妻子,村子里的俏寡妇坎丝帕,他们也由此猜测怨魂花是由死去的商人安东尼幻化的。

  即便成了怪物,即便知道妻子背叛了自己,它还是保持着对她的爱。

  “他生前是一个盲目而愚蠢的男人。”

  潜伏在西蒙一行人身边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德列斯如此评价道。

  “所以您要怎么做?”他问。

  费洛习惯性捏着下巴,许久都未吭声。

  就在德列斯打好腹稿,只等对方一个询问就开口将这段价值500金币的建议说出去时,费洛开腔了。

  他不光开口了,还从身后拿出一块写满了字的板子。

  德列斯眉毛一挑,原来这位皇子殿下背地里做了这么多准备,比他想象中能干多了。

  “很吃惊么,德列斯先生。”费洛笑笑,表情里多少有几分“没想到吧”的意味。

  “不敢不敢。”

  “其实我的计划也很简单。”费洛指着板子上的字。

  他把夜色镇现在的人口分成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以镇长西蒙为首,包括猎户、铁匠等人在内的镇长派,因为怨魂花的缘故,镇子上涌入大量冒险者,需要猎户带路,也需要在铁匠处维修装备,如此一来所谓“危机”也就成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机遇,他们因而倒向了西蒙,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

  第二部分是除了上述之外的公众派。包括菜贩、杂货店老板等人在内,大多数是安东尼生前的朋友,而镇子上的老学者莫森隐隐是这群人的领袖,以前镇民之间出现镇长西蒙解决不了的矛盾时,往往是这位德高望重的学者出面。这部分人对安东尼的死抱有怀疑,但因为缺乏足够的证据,只能暂时搁置。

  而第三部分,则是宛如韭菜般一茬一茬被割掉的冒险者们,因为西蒙承诺的高昂赏金,他们就像发现了糖水的蚂蚁,源源不断的涌来。

  “既然这里面出现了泾渭分明的三部分人,那么说明其各自存在意义,也就是线索供我们挖掘,功能供我们利用。

  “我们手头掌握的证据还不足以公开审判这件事,因而需要一个机会。等冒险者聚集起来,等西蒙的下一次‘收割’行动开始时,让公众派亲眼目睹这一罪恶、肮脏的过程,接着在花圃揭穿西蒙的真面目,让‘镇长派’倒戈,让他认罪!

  “我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为什么地下城叫‘夜色镇怨魂花’而非‘夜色镇木槿花’、‘食人花’?就是因为它并非我们要讨伐的怪物,而是一个含冤屈死的人类,我们要做的是伸张正义,而不是化解什么麻烦。

  “等到真相呈现在清白的太阳下,所谓‘怨魂’自然会消散,到了那个时候,坏人得到惩罚,正义被伸张,夜色镇的危机也得到了解除,这才是正确的流程。”

  费洛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他的追随者们也一个个听得热血沸腾,拍案叫好。

  唯独德列斯把脸背过去,打了个哈欠,接着有气无力的跟着鼓了鼓掌。

  算了,既然这位殿下自己有打算,他也就没理由多说什么了。

  “你有什么建议吗?德列斯阁下?”费洛似乎察觉了他的小动作。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这次竟然还多了警告的意味。

  嗨,还真是群忠仆。

  “当然没有。”德列斯摆摆手。

  ……

  一切都像费洛计划的那样,他们私底下联络了与镇长派不对付的公众派,老学者莫森听到此事后大为震怒,当即答应了他的请求,愿意稳住那些铁匠和猎户,并带领他们一起见证真相揭开的瞬间。

  四天后,镇子里的佣兵又多了起来,这次西蒙换了个借口,声称有两名猎户失踪,担心是魔兽来犯,委托费洛等人去周围看看,自己则依旧带着佣兵们前去送死。

  而这一幕,恰好被早就埋伏在一旁的镇民们看得清清楚楚。

  正当西蒙面对老学者莫森的质疑手足无措时,费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轻而易举控制了他,其他刺客也相继制服了西蒙的手下。

  “承认你的罪行吧,西蒙镇长。”费洛微笑道。

  “罪行?”西蒙矢口否认:“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罪行,我只是为了镇子着想,这些冒险者都是自愿的!我没有胁迫他们!”

  “不,你明白,我指的是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那就更没有什么罪行了!”

  费洛手中的匕首又用力摁了摁。

  “说实话吧,别做无谓的挣扎,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死去的安东尼先生道歉。”

  他使了个眼色,一名手下将坎丝帕也抱了出来。

  “瞧,另一名罪犯也被带到了。”

  然而正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西蒙和昏死过去的坎丝帕身上时,镇长却笑了。

  他放肆地大笑,以至于费洛不得不掐着他的脖子才能强行扼制这阵令人不爽的笑声。

  “你在笑什么,镇长大人?”他拎起对方问。

  西蒙看起来十分狼狈,但他却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抬起右手指了指。

  费洛望过去,原来挤在人群里的铁匠和猎户们不知什么时候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而他们的目标正是老学者莫森一行人……

  费洛不禁愕然。

  “你们……”

  “为了生存,这位大人。”一名两鬓斑白的老猎人站了出来,“您从走路的姿势中就透露出一股不凡,您不像冒险者,反而比老爷还尊贵,虽然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但我确信,您无法理解在这偏僻的地方为了生存下去有多么辛苦。”

  “是这样的,阁下。”另一位铁匠接话道:“在那个该死的怪物出现以前,我一个礼拜才能接到一桩生意,坎萨的冬天又是如此该死的寒冷。可现在,几乎每天都有冒险者找我维护武器,他们出手也大方的多,我攒的钱足够度过两个冬天,这一切都得感谢镇长大人。安东尼已经死了,为了一个死人维护正义是没有价值的,更何况,您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西蒙镇长和坎丝帕私通,万一是您看上了这个俏寡妇,逼迫我们的镇长大人呢?”

  “住口!”

  “无礼!”

  “退下!”

  两名下属本欲上前,却被费洛喝了回去。

  可两人暴露出来的杀意一刺激,场面顿时僵硬了许多。

  就连莫森学者看向费洛的眼神也不太对劲了。

  这种发自内心的维护和令行禁止,似乎超过了佣兵团长对下属的约束力,更像主仆……

  “赞美您的宽容,费洛阁下。”西蒙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怀疑您的身份了,现在更是确信您是位大人物。那天的晚宴上,您和您的手下简直将鄙夷写在了脸上。我虽然是个小地方的领主,可那晚也拿出了最好的食物和酒来招待诸位,换成那些真正苦哈哈的佣兵早就没闲工夫搭理我了,您的手下还有心思一个个‘高声赞美’我……真当我分不清什么是赞美,什么是揶揄吗?”

  至此,西蒙脸上也没了唯唯诺诺之色,取而代之是浓郁的讥讽。

  “是我小瞧你了。”费洛点点头,“然后呢,还有什么?”

  “然后?然后当然是放开我,大家有话好商量了。”西蒙道:“我虽然不知道您来这儿的目的,但肯定不是为了杀我——不值得这样大费周章,凭您的实力,从一开始就可以这样做了。所以,一切都还有的商量。”

  “如果我要你认罪伏法,还安东尼一个公道呢?”

  “呵……”

  西蒙嗤笑了一声,这表情让费洛差点失去理智,但他暂时忍住了。

  “不瞒您说。”西蒙指了指昏过去的坎丝帕。“我就猜到会有今天这一幕,所以那女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您明白吗?没有她的承认,那些人是不会真正相信的,瞧瞧那些怀疑的眼睛……他们会认为是您逼迫我认罪,毕竟现在您的拳头最大,就算您让我认您做父亲也没什么不妥……”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费洛,皇子殿下失去了一贯的风度,单手抓起西蒙的脖子,将他举到半空,额头上青筋暴起,宛如发疯的野兽。

  一时间挟持着镇民的人也慌了,手底下不禁多用了几分力。

  挟持着老学者莫森的那位猎户过度紧张,不小心将刀按进了莫森的脖子里,瞬间血流如注。

  “不好了!莫森学者死了!”

  有人突然发出一道惊呼。

  “没死!他还没死!”猎户慌忙辩驳,但是迅速被周围的咒骂声淹没。

  “该死的,你们是畜生吗!”

  “竟然对莫森先生出手,你们还是人吗?”

  “快放开他,他还没死!他还有救!”

  人群开始躁动,像传送带上向前推搡的货物,喧闹声盖过了一切。

  拿着武器的猎户和铁匠得不到西蒙的指令,不安瞬间占领了他们的大脑。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你们站着别动!”

  “不要逼我出手啊!”

  他们慌不择路地挥舞着武器,不少人被划伤,顿时掀起了更大的乱子,呼喊声和惨叫交织在一起,场面失去了控制。

  费洛听到暴乱声后也恢复了理智,他犹豫一瞬,放下西蒙。

  “快让你的人住手!”皇子吼道。

  西蒙慢条斯理地拍拍衣服上的褶皱,趾高气昂地瞪了费洛一眼,这才施施然转身。

  但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地上不知何时钻出来一根藤蔓,洞穿了他的心脏。

  鲜血染红了藤蔓,仿佛渗进海绵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整条藤蔓都变成了赤色。

  费洛等人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花圃已然扩散到他们脚下,而中心,恰好是坎丝帕的尸体。

  一朵巨大的木槿花从地下升起,无数藤蔓编织出一张床,轻轻抬起坎丝帕,动作轻柔地就像在呵护他的爱人。

  花骨朵也慢慢垂下,轻轻触碰着早已冰冷的尸体,然后上面渗出豆大的泪珠。

  最后,世界被无尽的红色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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