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70_沈氏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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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70

  “现在猜测这些没有用。”张立夫拍了拍手,以节奏振奋沈谚非的精神,“思博的事情,沈氏必然派出人去找了,警察也在搜索,如果有消息你自然会知道,如果没有消息,谚非你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继续贯彻思博留下的计划,绝对不能让沈氏垮掉。”

  “我明白!”沈谚非点头。

  他的心是坚定的,同时也是惴惴不安的。

  沈谚非继任沈氏董事长的消息被低调地发布了。

  下午三、四点,某座豪宅的露天阳台上,一名男子正悠闲地喝着下午茶。

  他的身旁是戴着黑框眼镜的秘书。

  “老板,沈谚非已经代替沈思博坐上沈氏董事长的位置了。”JANE将报纸推到正准备将英式松饼送到嘴边的凌少白面前。

  “哦……不得不承认沈思博这招棋下的也算是别无选择了。沈氏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代替他坐上那把被烫红的椅子了。”凌少白瞥了一眼报纸,抱怨道,“怎么版面这么小?害我连谚非的脸都看不清楚。”

  “如果您想看清楚的话,不妨到沈氏登门拜访啊。”JANE白了他一眼,“沈谚非太年轻了,他做的了沈氏的掌舵人吗?”

  凌少白摸了摸下巴,“这和年轻还是年老有什么关系?又不是选谁活的更久。谚非的话,他不冲动,遇事也看的开,就是因为这样我反而找不到突破口。再加上华天必然鼎力相助,现在就连张立夫都站在他们那一边了,要把沈氏挤到我们的路线之外,还真不是容易事情呢。”

  “怎么办?”

  “那就好好给他们沉重的打击吧。目前在亚洲市场,沈氏不是对他们的电讯产品得意洋洋吗?”凌少白的唇角扯起。

  “明白了,老板。”JANE点了点头,“希望沈氏的律师也够强悍。”

  当晚,沈谚非回到沈氏,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精力那么有限,沈思博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就算没有事必躬亲,仍然有大堆的事情等待他处理,一个签名下去,盈利和损失都上千万。

  今天的董事会,沈洛缨并没有去。她也没有出去疯狂的购物,而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沈谚非回来。

  “谚非……林姐煲了汤,你要不要喝一点再回房?”

  “啊……不用了……我的眼睛实在睁不开了。”沈谚非抱歉地一笑,走上楼去。

  “我帮不了你吗?”沈洛缨高声道,“大哥失踪了,沈氏的千斤重担你打算一个人抗下吗?你不打算给一点机会给我,让我为自己的家族做一点事吗?”

  沈谚非顿住了,是的,现在的情况是沈洛缨完全被架空了。按道理,她才是沈氏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如果她能站在自己身边,自己在那些股东面前也会更有分量。

  只是……

  沈谚非始终记得沈思博对自己的警告,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正是因为血缘、亲情这些东西看似珍贵所以才最有欺骗性。他能否驾驭沈洛缨呢?这个女子的心机也许比他想象中要深沉的多。他已经不是入狱前那个白纸一张的少年了,无论是凌少白还是方笑仪,他们都以现实教会他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的大门打开了,欧阳管家站在门边毕恭毕敬地敬礼。

  “静云少爷,您回来了。”

  沈谚非与沈洛缨齐齐回头,只见沈静云的肩上背着一个行李包走了过来。

  “怎么一副那么惊讶的样子?我离开沈氏不代表我离开沈家吧?”沈静云眉眼含笑,唇角的凹陷吸引着沈谚非的目光。没有了天之骄子的锋芒,沈静云优雅的令人挪不开眼。

  呆愣在一旁的佣人快步接过他的行李送上楼去。

  沈静云大喇喇坐在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啊哈,好久没回来过这里了。什么都没变啊,就连欧阳管家你还是那么年轻英俊。”

  欧阳管家淡然一笑,“静云少爷的房间也没有动过,我让人换一下床单您就可以休息了。”

  “二……二哥……你是要回来住吗?”沈洛缨开口问。

  “当然。”沈静云起身走到沈洛缨的面前,与她双目对视,“还是说你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

  “怎么会!如果我们兄妹几个能团聚是最好的!只是你都没通知我一声,害的我都没准备……”

  “需要什么准备?欧阳管家不是说了吗?我的房间还在。”沈静云一步一步走上楼去,手掌在沈谚非的肩头拍了拍,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放心,我会撑住你的。”

  简单的一句话而已,沈谚非沉甸甸的心脏像是羽毛一样漂浮起来。

  明明疲惫不堪,回到房间里的沈谚非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成堆的文件,满眼的方案、策划、报表,将他的思维淹没,原本松弛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

  翻来覆去,他完全没了睡意,反而头疼的厉害。

  大哥现在到底在哪里?明明静云和张立夫都跟他说找到大哥的事情交给他们就好,自己只需要掌握好沈氏的方向。沈谚非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沈氏的董事长,又或者他现在其实就在梦里?等他醒过来,他就发觉自己躺在冰冷的监狱中,沈静云的温度不再,一切停留在原点。

  如果这一切不是梦,那么说不定自己站在沈氏的至高点,无论多么努力费尽心机,沈思博却回不来了。那么他将如何面对生活中的一切?这些是拿沈思博的性命换来的吗?原来,淡定的自己也这么纠结。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这么晚了有谁会来找自己?

  一定不是洛缨,那么……

  沈谚非顿时期待起什么来,光着脚快步打开门,果然是沈静云站在门外。

  “静云……”沈谚非刚张开嘴,对方骤然含住了他的唇,浓烈的亲吻天地倒转。

  沈谚非被对方紧搂着,迷蒙间听见房门上锁的声音,对方急切地带着他走向身后的那张床,睡衣的衣领被拽开,沈静云的手掌伸进去用力地抚摸着他的肩膀,轰然将他按倒在床上。他的亲吻过分地用力,决绝而笃定。

  “唔……唔……”沈谚非用力地撇过头去,沈静云身上熟悉的气味令他安心,甚至于那种属于成熟男子的魅力完全将沈谚非压制。但是他喘不过气来,只能挣扎着想要留出一点余地。

  沈静云并没有因为沈谚非的挣扎而愠怒,相反他放开沈谚非抬起头来。

  侧着脑袋,沈谚非大口地喘着气。

  “看来我真的太久没吻过你了,你连用嘴巴呼吸都不记得了。”

  沈静云的声音压抑着**却又隐含笑意。

  沈谚非正视对方,这才发觉沈静云的双眼幽深。

  “我知道你一定会睡不着,而我也睡不着。”

  “睡不着?为什么?”

  “你呢,是因为沈氏因为沈思博所以睡不着。而我,因为知道你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我却还没抱你,所以睡不着。”沈静云眉梢一挑,沈谚非的心脏也被高高勾起。

  缓缓闭上眼睛,沈谚非呼出一口气,“那……就用力一点……让我睡着。”

  ……和谐……

  “静云……你进来算了……”

  “傻瓜,你明天还要在办公桌前坐上一天。”

  …………

  “你再扩张下去,天就亮了。”沈谚非颤着声音闷闷地说。

  这句话让沈静云低声笑了起来,“从来没见你这么着急过。”

  “废话。”

  ……和谐……

  两人喘着气,沈谚非还有些迷茫。

  “疼吗?”

  “……不疼……”只是有点胀而已。

  沈静云趴在沈谚非的身上伸长手臂扯过床头柜上的纸巾,将留在沈谚非臀缝间的浊液擦去。

  “睡吧。”

  “嗯……”

  沈谚非确实觉得困了。

  就着趴着的姿势,他睡着了过去。

  第二天的早晨,沈谚非是被卫子熙的电话惊醒的。

  “四少!你快醒来!我们得到消息说凌少白要在我们电讯产品上做手脚了!”

  “哈?”沈谚非轰然从被子里坐起,昨晚被进入的地方还在肿胀着微痛,“做什么手脚?”

  “他们派出律师团就那项专利要与我们打官司!梅迪奇旗下的欧洲第一大电讯公司艾凡赫准备控诉我们侵犯其专利权!”

  “什么——”沈谚非拉长了嗓音,“是智能手机的专利权吗?”

  这个专利权是沈氏从华天的手中夺过来的,难道说这一次凌少白也想要?

  “我马上就回去沈氏!”

  当沈谚非急匆匆冲下楼的时候,沈洛缨睡眼朦胧地走下楼来。

  “谚非,怎么了?”

  “……有些事要赶回去,早餐不吃了!”

  卫子熙是一个很有效率的人,他能在第一时间从凌少白那里得到这个消息,其能力远远超过沈谚非的预料之外。此时,卫子熙的奔驰停在沈家门前,沈谚非一开门就冲进他的车里,“我们走!”

  卫子熙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衣衫凌乱,头发也有几缕翘起,说不慌乱是不可能的。

  “你的大哥,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乱,他从来不会衣冠不整地参加董事会。”

  沈谚非明白对方的意思,如果自己显得慌乱了,那么董事会的人对他就更不会有信任感了。调整呼吸,沈谚非有条不紊地整理自己的衣领、领带和袖口,务必让自己看起来有条不紊。

  “害怕吗?在这个临时召开的会议上,林肃和王振坤一定会为难你,会上的其他高管也在等着看你的笑话。这个会议上没有二少也没有张立夫,只有你自己。”卫子熙淡淡地说。

  “我人生中最害怕的时光已经过去了。”沈谚非抿唇一笑。

  那一日,站在法庭上背出那些数据,从舌头到脚尖的颤抖,他永远不会忘记。

  当他们来到沈氏楼下,紧张的压迫感迎面而来。来到电梯门前,正好遇上了林锦吟。

  “啊,谚非……”林锦吟顿了顿,“我该称呼你沈总才是啊!第一次来参加这种应急会议,卫子熙有没有将具体情况给你将清楚啊?”

  “放心。”沈谚非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公式化的笑容。

  林锦吟摸了摸鼻子看着沈谚非的侧脸,“你现在看起来真像沈思博。我很好奇,你对于梅迪奇的正面出击有什么应对的策略。”

  沈谚非勾起唇角,“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电梯门打开,沈谚非迈步走了出去,卫子熙紧随其后。林锦吟眯着眼睛盯着他的背影,那种平稳中透露出久经沙场的淡定,但是怎么可能呢?他还只是个初出商场的新手而已。

  进入会议室,果然除了林肃和王振坤这样有分量的董事之外,公关部、战略运营部等等各大部门的总监都已经到了。他们的神态紧张,目光紧随沈谚非的身影。

  落座之后,沈谚非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然后微微一笑:“梅迪奇财团派出了十二人的律师团来打这个官司,大有不把我们告到爬不起来不罢休的气势,不知道在座的诸位除了觉得很烦恼很担心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所有人顿住了,他们本以为沈谚非会像他们一样感到紧张和如临大敌,但是沈谚非的表现却显得成竹在胸了。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和政府沟通好然后派出我们的精英律师团队和梅迪奇一较高下了!”王振坤轻哼一声,在他心里只觉得沈谚非是在虚张声势。

  沈谚非并没有被激怒,而是看向战略运营部的总监艾利克斯白瑞,用流利地英语问道:“白瑞先生呢?您有什么看法?”

  “沈氏旗下的电讯企业在国内处于龙头地位,而梅迪奇恰恰也很看重这方面的市场,更不用说现在已经是信息时代了,他们避开国内盈利最大却也最泡沫的房地产直指电讯行业,当然要先将沈氏从王座上推落。这场专利战,我们一定要赢!”

  沈谚非点了点头,望向财务总监赵书颖,“赵总的想法呢?”

  “我只怕这场专利战带给沈氏的影响还不仅仅是智能手机条线,因为现在的智能技术并不仅仅局限于手机,还包含掌上电脑、电视甚至于还将延伸到汽车的智能系统等等。我们为此投入了大量的经费,从研发到专利的申请。一旦专利权被梅迪奇拿走了,我们的损失将延伸到其他各个条线,所以无论花费多少资金,我们都要赢过梅迪奇。”

  林肃倒是没有王振坤那么焦虑,“董事长,不知道您有什么见解呢?您可是被沈思博先生成为‘最了解凯勒雷文诺的人’。”

  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谚非的身上,好奇的、期待的、等着看笑话的,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如果是一般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只怕已经被溺毙了。

  可是他是沈谚非。

  “如果仅仅是费尽力气打赢这场官司,我看不出来有什么意义。”沈谚非摊了摊手。

  “什么?你是要放弃专利权吗?”王振坤睁大了眼睛,智能手机的研发王氏投入了不少资金,他这么紧张在沈谚非预料之内。

  “我不是说放弃,而是说专利权本来就在我们这里。梅迪奇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专利权。在座的诸位可以想一想,如果梅迪奇真的是想要将沈氏赶出市场然后代替沈氏的位置,他们的产品呢?在他们与沈氏打专利战的这段时间有多少其他品牌的智能手机等着趁虚而入呢?如果梅迪奇是真的想要借由专利权来击败沈氏,那么他们应该早将自己的产品准备好了吧?在与沈氏交战的同时推出他们的手机这才是最有实效的做法。可是他们的手机呢?他们把系统调到适合国人使用的版本了吗?他们怎么还没有准备铺货呢?为什么欧洲媒体聚焦的只是专利战却半点没有提及梅迪奇冲击我国市场的产品是怎样的呢?”沈谚非的一系列提问令在场所有人都顿住了。

  他们只想到专利权,只觉得梅迪奇想要从沈氏夺走什么,但其实凌少白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么梅迪奇拉开这场专利战的目的是什么?”林肃饶有兴趣地看着沈谚非,既然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够想到梅迪奇的目的不在专利权,他自然知道对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甚至于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方法。

  “目的?当然是要让诸位包括我在内花巨大的精力来应对专利权的战争,而且这场战争很有可能会无休止,梅迪奇会将它拉的很长很长,给我们沈氏的电讯企业足够的媒体曝光,花费足够的金钱物力,想想那些代理商他们会意识到代理我们智能手机的风险在增大,电讯企业的股票会下跌,这场官司将会像黑洞一样无限扩大,然后把沈氏在电讯领域建立起来的实力一点一点拖垮。所以这场官司我们要打,至少别让梅迪奇觉得我们不在乎他们的战书。”沈谚非的分析一针见血。

  “那么您的对策呢?”卫子熙开口问。

  “首先,我们的律师团不要太贪心了。梅迪奇想要智能手机系统的专利权,我们就给他们。但是只有现在这款市面上的智能手机。从市场角度来说这款手机已经成为街机了,本来就在计划要生产升级版,即使将市面上的一代全部回收对于我们所承受的损失也远远小于和梅迪奇硬碰硬的耗费。梅迪奇在我们的地盘上放了一把火,我们也不妨在他们的地盘上回敬一点颜色。”沈谚非笑着看向在场的所有人,“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野心。”

  “回敬……梅迪奇?”王振坤呆住了。

  “是啊,回敬他们。”沈谚非点了点头。

  “怎么回敬?”林肃的双眼沉静起来。

  “秘密。”沈谚非晦默深沉地一笑,站起身来,“现在若是说出来被凯勒雷文诺先生知道的话,就麻烦了。请大家给我三天,三天之后我会把回敬梅迪奇的方案全盘告知诸位。”

  其他董事和股东们面面相觑,敌人已经杀上门了,他们的董事长却还要等三天?

  “好!”林肃忽然拍桌而起,“三天就三天!但是这三天以内我们的律师团还是要做足准备!在董事长没有告知确切的方案之前,我们的目标还是赢得专利权。”

  “没问题!”沈谚非与其击掌。

  这场临时会议结束了,很显然在场所有人对新任董事长有了不同于以往的看法。

  白瑞与卫子熙并肩而行,“你说……沈先生虽然看清楚了雷文诺的目的但其实根本没想到应对的方案吧?”

  “白瑞,不要小看他。”

  “只是……回收手机的损失真的会比打官司还要小吗?我真有些不敢相信。”赵书颖摇了摇头,“他甚至连关于智能手机的财务报告都没有看过。”

  “他看过了,在车上。他是一个对数字敏感的人,而且……他还在迅驰参与过沈氏的季末审计。”卫子熙轻笑一声,“他做的账目,连迅驰的掌门人殷振轩都找不出问题。你知道的,多少名企CEO都是出身会计师,我们想东想西还不如静下来等待他给我们一个答案。”

  沈氏门外,王振坤将车子挡在了林肃面前,摇下车窗,他暴脾气毫不遮掩发泄出来,“我说你怎么回事!那个小子明显就是乱来!你竟然还相信他!”

  林肃老神在在,“我说王振坤,你也不想想沈思博选了他来坐自己的位子,沈谚非会没有两把刷子?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无论你想要什么,也得等赢了梅迪奇之后。”

  王振坤呼出一口气,“但愿他不会让我王家赔掉老本。”

  行驶在回去沈家的路上,沈谚非的太阳穴疼的厉害。

  离开沈氏大楼之前,他将卫子熙带到安静的角落询问他有没有沈思博的消息,对方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就快把这个城市翻过来了,但就是没有沈总的消息。如果真的是绑架的话,这会儿应该来谈条件了。”提起沈思博,卫子熙也明显焦躁。

  沈谚非仰起头眯起眼睛,“那就替我密切注意林肃和王振坤。”

  “他们?”卫子熙顿了顿,很有默契地明白沈谚非的意图。

  绑匪到现在都没联系沈氏,他们的目的就不是勒索金钱。现在沈氏正处于与梅迪奇对峙的阶段,现在将沈谚非拉下马,对沈氏有企图的其他势力未必就有战胜梅迪奇的本事。但是一旦沈谚非真的扛下一切,就是内讧的开始。如果谁有沈思博在手,那么沈谚非就完全被动过了。而这些不安分的势力中,最有可能的莫过于王振坤和林肃。

  回到沈家正好是中午,这几天沈洛缨很安分地一直待在家里。沈静云还在华天,餐桌上只有沈谚非与沈洛缨两个人。

  汤盛上来,沈谚非却没什么食欲,用手撑着下巴疲惫地垂着眼帘。

  “你看起来糟透了。”沈洛缨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专利战,你真的有战胜梅迪奇的方案了吗?”

  沈谚非扯起唇角,会议才刚结束她就知道自己在会上说了什么,看来在与会人中一定有沈洛缨的人,不然从会议结束到现在沈洛缨没机会和当场任何人见面,有人第一时间就通知她了。

  沈谚非摇了摇头,“有方案,但未必能赢。不过我现在最烦心的还是大哥的安危。他才刚做完手术,如果绑架他的人没给他周到的医疗照顾,我怕他的眼睛……”

  沈洛缨眉头皱起,不再说话。

  用过午饭,沈谚非只是倒在自己的床上便昏睡了过去,他不想爬起,也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什么了。不知何时,有温柔的手指轻轻伸进他的发丝间,缓缓揉捏着。沈谚非原本紧蹙的眉头放松下来,呼吸逐渐拉长,一直下坠的思维仿佛落进绵软的环抱中,安心的味道在他的鼻息间蔓延开来。

  沈静云侧坐在床边,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我……怎么忍心让你这么疲惫。但是我知道,你也想要证明你自己。”

  沈谚非是被卫子熙的电话叫醒的,对方告诉他前往美国纽约的飞机票已经订好了。沈谚非迅速收拾好行李,走进洗手间里用冷水泼了泼脸。闭着眼睛垂下头的瞬间,他隐隐想起自己熟睡的时候应该是有人坐在自己的床边。

  是静云……

  沈谚非疲惫的心有一种被填满的感觉。

  这一次前往纽约,沈谚非孤身前往。他不想带沈氏中任何人同行,因为他不知道谁值得相信。而卫子熙必须留下,在沈谚非离开的这三天,如果没有人留守的话只怕沈氏要翻天。

  一想到长途飞行的孤独感,沈谚非闭上眼睛紧靠着椅背。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而今却要去到地球的另一面。电影中的高楼林立商业繁华并不足以令他放下紧张感。

  卫子熙为他订的是头等舱,但实际上他更喜欢经济舱那种人与人彼此靠近的感觉。

  鼻头被轻轻刮过,沈谚非睁开眼睛,眨了眨,怀疑自己在做梦。

  “静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一个人去纽约,我怎么放心?”沈静云优雅地在他身旁坐下,唇角那一点笑容将沈谚非的视线勾住。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纽约?”自己去纽约的事情只和卫子熙说过,那家伙……

  “当然是卫子熙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吧。”沈静云随手拿起报纸翻了翻,他的手指修长,侧脸的轮廓像是被深深的逼离勾勒出的杰作,“放心,他并没有告诉我你去纽约干什么或者要见什么人。”

  沈谚非好笑地别过头去,“到头来我还是被你当做小孩了?”

  “哈哈,你可不是小孩,而是沈氏的年轻才俊。”沈静云略显落寞地呼出一口气来,“应该说是一旦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会担心到无法集中精力。”

  沈谚非曾经怀疑过对方到底对自己有多深刻,而此刻他相信沈静云说的每一句话。

  “连你都离开了,华天怎么办?”

  “我交给严赋了。沈思博有自己的心腹,我当然也有。”

  “你不怪我一声招呼不打,就去纽约吗?把你都蒙在鼓里?”

  “这说明你真的变成熟了,商场如战场,你能藏得住心事就有赢过别人的资本。”沈静云的语气平淡。

  沈谚非的心脏微微一颤,他曾经以为沈静云是一个高傲自负容不下失败的男人,他对赢的执着令他只看见自己的目标。但是今天简单的一句话,沈谚非知道这个男人有着比他想象中更加宽广的胸襟。

  “在欧美并不是只有梅迪奇。”沈谚非说。

  “你不需要对我解释那么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沈静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而且我明白围魏救赵是什么意思。”

  沈谚非看着沈静云,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了解自己的心思。

  伸手扯过沈静云的领带,沈谚非含住了他的嘴唇,丝毫不顾及不远处的其他乘客。

  机舱里响起飞机即将起飞的广播,沈谚非用力地吮吸着对方的舌,而沈静云低着头眼睛里满是惊讶的神色。

  他从来没想过沈谚非会这样狂热地亲吻自己,就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却已经结束了这一吻,正好广播提醒旅客们检查安全带。

  “要飞了哦。”沈谚非靠回自己的椅子。

  沈静云低笑一声,“你这个混蛋。”

  于是他们直上云霄。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正好是沈谚非完全放空自己休息的时机。盖上毛毯戴上眼罩,也许是因为沈静云就在自己身边,原本侵蚀自己的孤独感一扫而光。一旁的沈静云也伸出手来握住他,十指相扣时,沈谚非知道没有什么还能令他动摇。

  某栋别墅里,阿志端着一壶咖啡走进房间,当他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的时候不禁慌了神。咖啡壶摔在地上,他冲到微敞的窗前只看见一片树林和树林外的盘山马路。

  “思博少爷!思博少爷!”阿志就差没有从窗口跳下去了,但是不到十秒他就冷静了下来,回过身来环顾房间,“思博少爷,您不用躲了,我知道您就在这房间里。您的眼睛看不见,是不可能跳窗离开的。”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风掠过窗沿的声音。

  阿志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冲出门去,果然看见一个身影摇晃着走过拐角。

  “思博少爷!”

  他越是追,对方走的越快,直到听见砰——地一声,阿志奔至楼梯口,看见沈思博摔落下去,阿志三两步飞奔而下,将沈思博扶起。

  “思博少爷!你怎么样!有没有摔伤哪里!”

  沈思博挥开阿志的手,撑起自己摇晃着站了起来。

  他的表情冷漠,唇线看不出一丝喜乐。他执着地伸出双手,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阿志三两步绕过他,将门锁上了。

  “思博少爷……我不能让您出去。”

  “让开!”沈思博开口,猛地将阿志拽到一边。

  对方没有站稳,摔下时脑袋磕在桌角,随着哗啦一声,桌子上的茶杯跌落下来,碎了一地。阿志的额头也流出血来,颇为狼狈。

  “没有用的,思博少爷。”阿志叹了一口气,沈思博身手了得,自己就算硬来也只会被揍的更惨,他从口袋里拿出电击器猛地按在沈思博的后颈上,对方如同他所料栽倒,阿志拉过沈思博的肩膀将他扶上了楼,只是这一次他将沈思博的手腕拷在了床沿上。

  阿志一边收拾楼下的残局一边听着新闻播报。今天,沈氏与梅迪奇的智能手机专利案正式开始打响,不少记者们簇拥在法院门口等待了解今天的庭上情况。

  飞机上的沈谚非咂了咂嘴,他并不知道从他开始睡觉沈静云就一直侧目望着他。他翻了个身,背靠着沈静云。这让对方不满地伸长手勾过他的脸,指尖掠过他的眉梢。

  “嗯……嗯……”

  沈静云的手指滑过他的唇缝,来到唇角浅浅的凹陷点了点。

  机舱里安静得只剩下引擎的声音。

  当飞机乘务人员送上这次旅程的晚餐时,沈谚非闻到空气中食物的香气,肚子发出咕噜一声,一旁的沈静云呵呵笑了起来。

  揉了揉眼睛,沈谚非起身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啊……吃饭了……”

  头等舱的晚餐自然丰盛别致,虽然比不上豪华五星级酒店,在沈谚非看来这已经是饕餮盛宴了。

  “慢点吃,吃得这么急等会遇上气流你会吐的。”沈静云的声音轻柔,沈谚非却抿唇一笑。

  “吐掉了就再把你的吃掉。”

  沈静云笑的更开了。

  “睡饱了吗?”

  “其实我还能睡哦。”沈谚非想了想又问,“是不是我一直睡让你觉得无聊了?”

  “你就在我身边我怎么会觉得无聊?”

  “静云……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甜言蜜语也是你的专长。”

  但是沈谚非还是很有良心的没有继续睡觉,陪着沈静云一起研究桥牌。如同他预料的,沈静云很擅长打牌,这和他缜密的逻辑和观察能力也有关。

  原本以为会漫长而枯燥的飞行时间却因为沈静云变得活跃而有趣,当沈谚非兴致勃勃的时候,沈静云却打了个哈切说:“不玩了,我困了。”

  “哈?你困了?”

  “嗯……眼睛发花了……”沈静云拉过被子闭上眼睛。

  “喂……那我怎么办?”

  “你可以睡觉,如果睡不着你可以看着我啊……”沈静云后半句话还真有那么点自恋的意味。

  沈谚非无奈地躺回原处,一侧脸就能看见沈静云的鼻骨和轻垂的眼帘,确实看着他也是一种享受。沈谚非的手指伸过去,掠过对方的睫毛,沈静云的唇角轻轻翘起。

  “我真的累了,不要再挑逗我了。”

  沈谚非悻悻然收回自己的手。

  当一切安静下来,纷繁的思绪再度涌入他的脑中。

  沈思博下落不明,纽约之行前途难料。

  但是还好……有沈静云一路同行。

  飞机降落时,正值纽约的清晨。走出舱门,轻柔的日光洋洋洒洒地落下。

  天气比国内要冷,沈谚非离开机舱时不由得搓了搓手,一件风衣披在了他的肩上。

  “看来卫子熙的工作还不够细致,竟然没告诉你现在纽约是深秋。”沈静云发丝轻扬从沈谚非的身边走过,贵族的优雅。

  当他们乘坐出租车行驶在这片钢铁花园之中时,沈谚非第一次感觉自己进入了电影世界。他们入住市区内的一家豪华酒店,沈谚非将自己的西装挂进衣柜里,而沈静云则坐在床边悠闲地看着沈谚非的背影。

  “你打算让给戴文马尔基诺一个怎样的登场?”

  沈谚非顿住了,回头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要见他?”

  “我猜的。”沈静云笑了笑,商场风云他都经历过,“你让卫子熙告诉沈氏里的人你是要去纽约见一个最擅长打专利案的律师唐纳德,如果不是对你的了解,一般人也猜不到你是要见美国电子产品巨头马尔基诺。在沈氏面对梅迪奇财团风雨飘摇的时候,你却不远万里跑到美国来。”

  “你能猜到……也许凌少白也猜到了。”沈谚非露出凝重的表情。

  “嗯……”沈静云摇了摇头,“他未必能猜到。而且我也确实为你约了唐纳德律师,虽然他并不是你的真正目的。”

  “就算这样……我要如何避过凌少白的眼线见到马尔基诺?”沈谚非头疼了。

  “当然可以。”沈静云仰着头细细欣赏着沈谚非,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一般。

  “你有办法?”沈谚非的眼睛亮了。

  沈静云身体前倾,声音拉长,“你知不知道马尔基诺最喜欢什么?”

  这个问题把沈谚非给问住了。

  “马尔基诺是你的对手,你需要的是征服他,前提是必须了解他。”

  “看来你已经替我做好功课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想和你参加化妆舞会,在那么多戴着面具的华丽装饰中,我还是会一眼认出你。”沈静云笑着从掏出一张请帖,“只可惜这场舞会上,你才是主角。”

  “哈?”沈谚非接过请帖,看见化妆舞会举办者的名字时,顿时明白了沈静云的用意。

  莉莉马尔基诺,她是马尔基诺家唯一的继承人,戴文马尔基诺的掌上明珠。她虽然没有其他富豪小姐挥金如土,但是她每年生日的化妆舞会却极尽奢华。

  “为什么只有一份请帖?你呢?”沈谚非愣住了。

  “我怕你知道这份请帖的由来之后,会对我大发雷霆。”沈静云眉梢一挑,唇角那一丝笑容里的风流令人心跳漏了一拍。

  “啊哈……我现在觉得这份请帖的由来大有文章。”沈谚非一手拿过请帖,一手勾过沈静云的下巴,眼睛里满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意味。

  “唉……这是我出卖色相得来的。”沈静云揉了揉自己的后脑,一副很没面子的模样。

  “是吗?我忽然好奇了,你沈静云竟然出卖色相?”沈谚非完全不相信。

  “华天有意涉足时尚界,所以我去纽约时装周逛了一圈,碰上了一位富豪千金。其实欧美的女人很少喜欢东方男人,但是她独独对我深感兴趣,甚至还邀请我参加她的化妆舞会。”沈静云按摩着额头,看来他被莉莉马尔基诺缠的够呛。

  “那为什么请帖上是我的名字。”沈谚非可不吃他这一套,一定要把实话问出来。

  “她问我名字是什么的时候,我就说我叫SHENYANFEI。她说我的名字听起来悦耳,我就告诉她,这是我最爱的名字。”

  明明是他的恶作剧,却被当做情话说出来,沈谚非别过头去,“我都不知道我们是来度蜜月,还是来办正事的。”

  “等戴文马尔基诺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之后,我们就可以在这里度蜜月了。”

  “你就那么自信马尔基诺会同我合作?也许他会把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扫地出局。”

  “不,他不会。”沈静云的回答很坚定。

  “为什么?”

  沈静云侧过脸来,轻柔的一吻落在沈谚非的唇上,“因为我为你着迷。这世上没有比我更把持的住的男人了。”

  “自恋。”沈谚非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凌少白的人说不定一直就盯着我们,一旦我去参加这个化妆舞会了,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

  “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不让他知道。”沈静云的手指拨弄着沈谚非耳边的碎发,“化妆舞会的话,你穿成什么样子比较好呢?”

  “我忽然变成了你的芭比娃娃。”沈谚非好笑地说。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沈静云其实很疲惫了,他侧身躺在床上撑着脑袋,目光时不时掠过沈谚非的背脊,“嗯……虽然看不见你的脸,但却要马尔基诺永远记住你的气质。”

  第二天下午三点,两人穿戴整齐地离开酒店房间。既然他们要去见纽约知名律师唐纳德,自然也在穿着上讲究了一番,沈静云租了一辆豪车,嚣张地开向他们与唐纳德约见的地方。

  车子在格兰德商务会所门前停下,这里有不少隐秘的贵宾室,许多商界人士喜欢在这里洽谈商务。

  打开车门之前,沈静云忽然搂过沈谚非的后脑,在他的唇上用力地一吻。

  “喂!你干什么啊!”

  沈谚非怒了,沈静云做这些事情之前也不看看场合吗?

  “当然是为了让凌少白知道。”沈静云勾起唇角,恶劣的很。

  当他们走入商务会所之后,这里无论是谁前来跟踪也不可能拍照了。沈谚非和沈静云走入了不同的房间。

  沈静云的唇上是那抹自信而极有风度的笑容,他惬意地坐在沙发上,悠然地看着纽约商报。两分钟之后,唐纳德被侍应领入了这间房间。

  “您好,唐纳德先生。本来打算约您早上见面的,但是您的秘书告诉我您只有从下午开始才有时间,说不定我们会一直谈到深夜。”

  四十二岁的唐纳德是律师界的风云人物,他的目光冷锐,高挺的鼻梁与眉骨的阴影间流露出谨慎的气质。

  “您好,沈先生。”唐纳德坐下的时候目光扫过这间房间。

  “您在找谁呢?”沈静云微笑着问。

  “我以为真正需要我的人是另外一位沈先生。”唐纳德是一个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人。

  “不,需要您的人就是我。”沈静云将准备好的材料拿出来,“这是一份价值连城的聘用合同,我们华天想要邀请您成为我们的法律顾问。就像没有一个欧美财团会满足于自己的市场一样,我们华天也不会永远被局限在亚洲。”

  唐纳德狐疑着接过合同,翻阅了起来。他以为自己被邀请来是因为沈氏与梅迪奇之间的专利战,但没想到来和自己谈的却是代表华天的沈静云。

  另一间房间里,沈谚非脱□上正统的西装,找出事先在房间里准备好的侍应生的服装,快速换上走出房间直下电梯来到停车场,在这里找到那辆不显眼的丰田车,戴上褐色的墨镜,沈谚非开车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格兰德商务会所。

  车子并没有开回他们原先下榻的奢华酒店,而是在另一家酒店停下。沈谚非穿着侍应生的服装走到门童那里,对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给了一百美金的小费之后走入酒店。

  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正在与沈静云交谈的唐纳德丝毫感觉不到时间流逝。沈静云的见解以及他对华天进入欧美市场开诚布公地计划说明都令唐纳德感觉到这位亚洲商界骄子的诚意。

  “我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很多人都对我说华天的CEO是一个恃才傲物的人。”

  沈静云很有风度地笑了,“恃才傲物,如果坐在我对面的人才华不如我,我当然有骄傲的资本。但是如果对方是像唐纳德先生这样在某些领域里的王者,我必须以对您的尊敬来赢回我骄傲的资本。”

  晚上六点整,一辆马萨蒂尼停在了酒店门前,门童拉开门,只看见一个身着纯黑色晚礼服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优雅地坐入了豪车之中。他的脸上戴着一面银色的面具,明明不如欧美人壮硕的身材却在那套黑色晚礼服的衬托下流露出神秘而高贵的气息。

  化妆舞会是在马尔基诺家的豪宅举行,才走到门口,沈谚非就从红酒的香氛中闻出来那是二十年以上的佳酿。来到入口处,沈谚非掏出自己的邀请函,对方注视了他一眼,做出“请进”的手势。

  “那好像是个东方人?”待到沈谚非走远了,门口的侍者才小声议论。

  “是东方人……但是他刚才对我浅笑的时候,真的很迷人。”

  走入庭院,路过被修剪出优流畅线条的灌木,映入他眼帘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奢华。

  这里所有人都戴着面具,但是没有人打扮成超人或者猫女这一类角色,相反除了脸被面具遮住,宾客们都穿着得体高雅的长裙及礼服,像是童话中睡美人的城堡。

  沈谚非轻笑一声,他忽然明白沈静云为什么会对莉莉马尔基诺那么不耐烦了,因为他不喜欢满脑子幻想的女人。

  沈谚非知道自己的时间有限,他必须尽快吸引戴文马尔基诺的注意力,但是这里那么多富贾名流,自己要如何找到机会?

  低眉颔首的一刻,他吸引了一位红衣女子的注意。

  对方的酒杯轻轻与他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你的肤色应该是东方人,莉莉很少邀请东方人参加化妆舞会,因为他们太拘束了。”她称呼马尔基诺小姐为莉莉,应该是和马尔基诺家相熟的人。

  “我在你眼中也很拘束吗?”沈谚非靠着廊柱浅笑着问。

  “是的,有点拘束。但是你的拘束并不让人讨厌。”对方伸出双手覆上他的面具,“从你进门开始我就忍不住看着你了,很想把你的面具摘下来,一睹真颜。”

  “也许你会失望。我不是什么美男子。”沈谚非莞尔一笑,正是那一笑中的深度与莞尔,令对方愈发好奇。

  “和我跳一支舞,怎么样?”女子勾起沈谚非的下巴,半带诱惑地说。

  “那取决于跳什么舞了。”

  “对于女士的邀请还半推半就,你真没有绅士风度。下一曲节奏欢快,弗朗明哥怎么样?”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她猜想眼前保守的东方男子应该不擅长跳热情奔放的弗朗明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要看他为难的样子。

  沈谚非笑了,优雅地踩上欧式回廊的矮墙,宽度差不多只有两双鞋子。他绅士地向对方伸出手,“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摔下来。”

  女子呆愣着伸手走上了和沈谚非同样的高度。

  当音乐响起,沈谚非引领着她翩翩起舞,热情奔放却又节奏分明。在那样狭窄的欧式回廊上,沈谚非的从容与淡定反而绽放出令人迷醉的风度。

  女子随着他的步伐旋转,她的每一步就似被他计算好一般牢牢地踩在回廊上。

  化妆舞会上的宾客们纷纷看了过去,他们有的露出惊叹的表情,有的则干脆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哦……那位年轻人是谁?莉莉的朋友里有这样的人吗?”

  “真……漂亮……”

  “漂亮?你是说黛丝还是那个年轻人?”

  “当然是那个年轻人!”

  “用漂亮来形容男人不对吧!不过真的是让人挪不开眼!”

  此时化妆舞会的女主角莉莉从高处缓缓走下来,路过亮光盈盈的喷泉来到欧式回廊前近距离欣赏沈谚非的身影。她的目光无法从他唇角的凹陷挪开,那样纯粹的欢乐,化妆舞会成了他的游乐场。

  “宝贝,我不知道你的客人里还有这样风度翩翩光彩四溢的年轻人。”戴文马尔基诺穿着深黑色的西装走到莉莉的身边,因为年近六十体态已经发福了,再加上马尔基诺家传承下来独有的金发,即使戴着面具人们都能猜出他就是莉莉的父亲。

  “我真的记不起自己见过他……”莉莉看着沈谚非抬高手腕像是要将黛丝放飞,黛丝的裙摆飞扬旋转着离开最后却又回到了沈谚非的怀中。

  “他是东方人,这样的朋友应该不多吧。”

  莉莉忽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啊……我知道了,他是SHEN!我在纽约时装周上见过的朋友!可是……那天我见到的SHEN看起来比现在要高啊……五官似乎还要更立体……”

  莉莉迷惑了。

  “你对他很有好感不是吗?”戴文马尔基诺看人的眼光要高过莉莉,这个年轻人穿着一身纯黑色,如同夜的使者,举手投足之间的风度都表示他收到过良好的教养和上流社会中的那些纨绔子弟完全不同。

  一曲终了,沈谚非托着黛丝的手低头行礼,牵着她走下回廊。

  “你不想知道他是不是你在纽约时装周上见到的年轻人吗?”戴文饶有兴趣的抬手叫来适应覆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话,再度宠溺地看着女儿,“那么我就替你摘下他的面具。”

  “爸爸!”莉莉想要跟上去,戴文马尔基诺却按住了女儿的肩膀。

  “今天你才是主角,待在这里和大家好好玩,一会儿爸爸会告诉你结果。”戴文马尔基诺富有深意地笑着走入宅邸之中。

  沈谚非呼出一口气来,仰面自嘲地一笑。

  就连弗朗明哥……都是凌少白在监狱里教他的。那个家伙总是无聊的让人无语。他教了沈谚非国标、探戈还有佛朗明哥。那时候沈谚非还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干脆连拉丁一起教我得了。”

  那个混蛋非常认真地回答:“我怕你跳拉丁的样子太性感,我会忍不住上你。”

  到现在,沈谚非还是不知道那句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因为凌少白根本不会拉丁。

  他曾经对他无比依赖。也许人总要依赖什么才能活着吧,但是沈谚非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他,正如同他对自己也总是有所保留一样。

  “先生,马尔基诺先生请您到书房品尝他收藏的红酒。”一位侍者来到沈谚非的身边,将他从回忆带到现实。

  心脏漏了一拍,沈谚非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的手指轻颤起来,胸腔里氧气无法进出。一切似乎回到了几年前他站上法庭的那一刻。

  “先生?先生?”

  “我没事,只是有点惊讶罢了,请您带路吧。”

  马尔基诺的宅邸内部十分豪华,金碧辉煌宛若凡尔赛宫。这和马尔基诺家族的发家史也有关,一战和二战成就了不少靠军火而发家的大家族,但是马尔基诺家族靠的却是金矿。这也是为什么马尔基诺家族一向华丽的原因。

  走入书房,当他看着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的戴文马尔基诺时,紧张的压迫感覆上了神经。即便这样,沈谚非知道自己必须从容不迫。在沈家也许他从来不被沈仲秋寄予厚望,但是沈仲秋的沉稳、沈思博的深不可测以及沈静云那恰到好处的自信与张扬,他都看在眼里。

  “您好,马尔基诺先生。非常感谢您来邀请我品酒。”

  戴文马尔基诺笑着点了点头,“我只是好奇像是你这样神采飞扬的年轻人,懂不懂红酒呢?红酒就像人生,要耐得住寂寞经得住时间,慢慢沉淀,最后那一点回味才是最值得体会的。”

  耐得住寂寞,经得住时间吗……

  沈静云无奈地一笑。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笑容?看起来经历过很多。”戴文马尔基诺戴上手套,将酒架上已经开瓶的红酒拿下来,悠然地倒入杯中,“不如说来听一听?”

  “我的故事在马尔基诺先生面前只怕逊色太多了。”

  “但是我很想听。你很从容淡定,这跟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不相配。因为他们大多太浮躁了。但是你的眼睛却依旧明澈,一般经历太多的人的目光都会变得……怎么说呢,褒义的说法就是‘成熟’而贬义的形容则是‘世故’。”

  沈谚非轻柔地晃杯,手腕柔和,“忽然觉得无从说起。我从没觉得自己的人生会长风万里扶摇直上,我以为我会平淡地过完这一生。”

  “但是平淡过完一生的人,不会有你这样的气质。”

  “我有两个兄长,他们很优秀,在我看来我的父亲是不可能让我进入家族的核心。但是一切都变了,从我的二哥离开开始……”沈谚非将自己经历的一切娓娓道来,包括自己为了沈思博入狱,以及在监狱中遇上凌少白甚至后来自己成为沈氏的董事长都像是回忆录一般说了出来。

  戴文马尔基诺很有耐心,他闭着眼睛听着沈谚非的声音,那样圆润的美式英语想不到他竟然没有在美国待过。

  沈谚非说到最后,轻抿了一口红酒,那一刻酸涩的感觉流过舌尖,回味却又有淡淡的清甜,发酵之后留下的余韵在口腔中荡漾起来。

  “这是法国莱尔丹庄园的顶级红酒,年份在1853年左右。”

  这支酒,他曾经坐在监狱的窗台上与凌少白一起喝过,对方还嘲笑他什么都不懂。

  只是现在,他是他必须战胜的敌人。

  戴文马尔基诺勾起一抹笑,“很少有人能够品出来。因为很少有人有机会喝到这种酒。看来凯勒雷文诺真的教了你许多。”

  沈谚非愣住了,他由始至终没有提过自己到底是来自亚洲的哪个家族,毕竟马来西亚和新加坡还有好几个古老的华商世家。

  “哈哈,别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你如此华丽地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不是因为巧合或者命运,而是你需要我注意到你。我的女儿说过,你姓SHEN,在亚洲只有这个姓氏会让我刮目相看。你会来找我,说明你需要我帮你对付梅迪奇。”

  沈谚非没想到就连自己的来意都被对方知晓了。

  “为什么不能说我们一起战胜梅迪奇呢?”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凯勒雷文诺可是我见过最棘手的对手。我可不想卷入亚洲的漩涡中。”

  “不需要去到亚洲,您只需牢牢扼住欧美市场就好了。”沈谚非的身体略微前倾,唇角的那一抹笑是势在彼得的自信,“我们有完整的技术,而您有口碑和市场。”

  戴文马尔基诺停顿了两秒,忽然侧身哈哈笑了起来,“你是想要帮助马尔基诺占领梅迪奇在欧美的市场,这样梅迪奇就不得不赶紧放下在亚洲的计划回来救火了,非常有想法!年轻人,你是沈谚非,我想起来了,凯勒雷文诺曾今说过,你是他的学生!”

  “是的,至今我感激他教给我的一切。”沈谚非缓缓起身,将自己的名片放在了酒杯的杯口上,“马尔基诺先生,成功很多时候在于选择。不知道您这一次是否愿意选择沈氏。”

  “如果我没有选择你呢?”戴文马尔基诺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问。

  “那么我还有其他的选择。晚安,马尔基诺先生。”沈谚非抿唇一笑,自信地离开。他知道对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像是马尔基诺这样如此历史悠久的家族怎么会甘愿永远在梅迪奇面前低一头呢?

  戴文马尔基诺眯着眼睛看着沈谚非的背影,当一切陷入安静就连化妆舞会的喧嚣都远去时,他的唇上掠起一抹笑容。

  “琼斯,我要你拟定一份合约。这份合约交出去的时间和地址一定要隐秘,我不想除了我和我的合作者之外还有第三方知道。”

  “明白,马尔基诺先生。”

  沈谚非换下了那身黑色礼服,换上侍应的服装,回到格兰德商务酒店再换回自己那套商务西装。当沈静云与唐纳德离开洽谈室的时候,沈谚非走上前去。

  “静云,你们谈了很久啊。”

  流畅的英语没有任何违和感。

  “能和唐纳德先生达成共识,我觉得花多长时间都值得。”沈静云风度翩翩。

  倒是唐纳德露出奇怪的表情,“这位先生是……”

  “他是我的弟弟,沈氏现任的董事长。现在已经过了午夜了,大家不如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一起用早餐如何?我弟弟也很欣赏唐纳德先生,正如您所预料的,关于沈氏与梅迪奇的专利战,他也确实有很多想要向您请教。”沈静云完全谦逊的语调,对于唐纳德这种自尊心极强的人简直就要把他捧到天上去了。

  若是再将三人一起吃早餐的画面传送到凌少白那里去,他的戒心应该会更低吧。

  而此刻,凌少白的电脑中已经收到了几十张照片,他轻笑一声点开来,从沈谚非离开机场沈静云伸手拎过他行李的照片到两人在车中接吻的照片再到一起进入格兰德商务会所的背影,一旁的JANE看了这些照片都觉得沈谚非此去纽约的目标就是唐纳德。

  “老板,智能手机在未来的几年内将会产生巨额利润,沈谚非想要赢得专利战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唐纳德律师是个中翘楚,如果他真的能找来唐纳德的话,只怕……”JANE皱着眉头等待着凌少白说出他的想法。

  “我们本来的目标就不是要告倒沈氏,只是拉锯战罢了,谚非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找唐纳德来打赢官司是最直接也是效率最低的办法。他们赢得了专利,我还可以用其他的官司来拖着沈氏。唐纳德不是他的目标。”凌少白按着自己的下巴,画面停留在沈静云在车中拥吻沈谚非的那一幕。

  那样毫无防备地睁大眼睛,很明显沈静云是偷吻成功的。但即便是那样,沈谚非的手还是搭在沈静云的肩上,没有丝毫生气或者拒绝的意味。

  凌少白甚至可以想象的到下一刻沈谚非一定是轻轻闭上眼睛,体会着对方的嘴唇和吮吸的力度。

  JANE自然看到凌少白皱起的眉头了,这是第一次她的老板忘记用玩世不恭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凌少白侧着脸,目光沉冷到几乎听到冰面碎裂的声响。

  “JANE,我不止一次地设想……他和沈静云□的时候会露出怎样的表情。然后我会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我不能找人杀了沈静云?”

  JANE轻轻叹了一口气,“因为你想他爱你,不想他恨你。”

  凌少白轻笑一声,笔记本的屏幕盖上。

  “老板,为什么当初要放开他呢?”

  凌少白愣住了。

  “也许……是因为我太自负了。又或者,我清楚地知道他会无比的依赖我,却很难爱上我吧。”

  第二天早晨九点,沈谚非和沈静云与唐纳德一起用了一顿悠闲的早餐。沈谚非与唐纳德谈论那个专利案的时候并没有露出十分迫切和倍感压力的表情,处之泰然地仿佛那是他人生必须经历的过程。甚至于他自身对这场专利案的简介和突破口都令唐纳德频频点头。

  “如果我要拉长这场专利战,不知道唐纳德先生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到我?”沈谚非问。

  “拉长专利战?”唐纳德有些诧异,但是在与沈谚非交流的这短暂的两个小时内,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思维与众不同。

  “是的,我需要拉长专利战。”沈谚非非常坚定地回答。

  “好吧,我可以介绍一个中国留学生,这是他的联系方式。许多大型企业财团喜欢聘用成名的律师,但是名望的由来需要时间的累积,而这些时间也恰好令这些本来富有开拓思维的年轻人变成固守旧成的庸才。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胆量试用他。”

  沈谚非接过唐纳德先生递来的名片,郑重地说了一声谢谢。

  两人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马尔基诺会用什么方式来联络我呢?会不会我这么一回国……他……”沈谚非不断地叹气和呼气,“是不是我在他的面前太自负了?”

  “为什么要对自己有这么多的怀疑?尽人事听天命吧。”沈静云揽着沈谚非的肩膀丝毫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马尔基诺……他一定会用一种隐蔽的方式,将合同送来。”

  沈静云的唇角微微翘起,在浅薄的日光下有着炫目的神采。

  “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

  坐上返程的飞机,沈谚非全无睡意。明明来的时候几乎一路昏睡,回去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倦意。

  “静云,我们打桥牌吧。”

  “谚非,陪我□吧。”沈静云一脸认真地说。

  “去死吧。”沈谚非干脆戴上眼罩不搭理他。

  当他们飞行了几个小时之后,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到了晚餐的时间了。

  空中小姐彬彬有礼地将头等舱客人点的食物送到他们的身边。

  “沈先生,这是您点的澳洲小牛排七成熟还有莱尔丹庄园的红酒。您上飞机时曾经说过对凯里恩珠宝很感兴趣,要买来送给您的姐姐,这是凯里恩珠宝的宣传杂志,希望您能选到中意的珠宝。”

  凯里恩珠宝?他什么时候说过对珠宝感兴趣了?

  沈谚非看向沈静云,毕竟他也是“沈先生”。可是沈静云寸步不离地陪在自己身边,没听他说对珠宝感兴趣啊?

  瞬间,他明白过来什么,绅士风度地向对方一笑,接过那本杂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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