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牌_我成了敌国皇帝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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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牌

  晨起,燕来来替他束发。

  周冀一边坐在铜镜前打哈欠,一边摸着永舞趴在自己膝上的脑袋,对一旁焚香的子妍道:“我昨个看着永舞身子又长了些,许是之前做的春衣小了,一会儿用了早饭,你们请司衣局的人来重新替她量过吧!”

  “是。”子妍转向燕来,“姐姐想一同去吗?也可以看看料子和花样。”

  燕来梳头的手顿了一下,想要拒绝,但听周冀说,你也一同去吧,料子款式选自己可心的,便笑着点了点头。

  束了发,更了衣,周冀和李崇云一并用了早膳,见也无其它琐事,早上李崇云又把藏着床底下的剑还给他了,便用师父的银剑陪着永舞在院子里耍起了剑。

  李崇云站在一旁看他们,微微蹙眉。

  虽然永舞的身手已经在中等偏上,但进攻的速度仍不及周冀一半。

  鬼眼的招式以速度取胜,可在对手还未看清来人之前,银剑已经刺入了胸口。

  周冀的身形也的确适合这种打法,轻巧灵活,迅捷非常。

  与永舞看似对打,实则根本在逗她玩。

  陪永舞练了几个回合,周冀有些微微出汗,对一旁的李崇云招招手,“你陪她练会儿。”

  李崇云:“我不和女人打。”

  周冀还没来得及抢白他,就看永舞已经跃起,举着大刀砍向李崇云的脑袋。

  “接着!”周冀连忙把手中的剑丢给他,坐在一旁的秋千上乘凉。

  李崇云接过剑,反手挡住了永舞的攻击。永舞落地,再次冲向李崇云,招招朝李崇云脖子心脏这些致命位置上砍。

  李崇云只抵御,并不进攻,绕着圈子兜兜转转。

  同样都是逗她玩,李崇云这种消极的态度却让永舞越打越生气,最后一个健步冲上去,虽然刀被李崇云躲开,还是一口咬在了李崇云手腕。

  “松口!”李崇云掰了半天永舞的脑袋,依然甩不掉。

  “永舞,”周冀招招手,“过来!”

  永舞立刻张嘴松开他,蹦蹦跳跳去找周冀了。

  “永舞乖,”周冀用帕子提=替她擦拭额头的汗珠,“去屋里散散汗,一会儿会有姐姐来给你做新衣裳,别乱跑了哈。”

  “嗯嗯。”永舞狠狠点头,回头瞪了眼李崇云,跳着跑走了。

  “你怎么这么笨,连陪孩子玩都不会。”周冀拿回自己的剑,收入剑鞘,拉过李崇云的手腕看着上面一圈红红的牙印笑他,“被咬了一次还不长教训。”

  阳光明媚,蓝天无云,周冀刚活动完,脸色白里透红,桃花眼中闪着光。李崇云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看得有些呆。

  周冀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被永舞三番两次咬生气了,低头吹了吹他红肿手腕,笑道:“还疼吗?”

  “……嗯。”

  周冀坏笑,“阿旭说你骨头断了都没吭一声,我信你个鬼!”

  “你去哪?”

  “书房。”

  周冀回到书房,看完一沓信件,执笔一封一封地回复后,埋头整理桌子上的账本和资料。李崇云站起身,看到周冀警惕地抬起头,摆摆手,“我去解手。”

  周冀这才放心地低下头。

  “让六安拿点瓜果点心来。”

  书房中的东西,周冀从不让人碰。第一次带他入书房时就明确告诉他,桌子上的东西不许碰不许看也不许问。他要看什么书,都是周冀找给他。

  李崇云虽然好奇,但也尊重约法三章,相安无事。

  净了手后,李崇云掏出怀中的白色帕子擦了擦,小心地叠好放入怀中,转身去厨房找那个叫六安的小丫头。

  平时这个时间不用去找,那个小丫头就会把事先准备好的点心送去书房。

  今儿个怎么没来?

  周冀带他转过几次昭阳殿,也曾夜里饿了拉着他偷偷到厨房点火烤红薯吃。膳房的位置李崇云很熟悉,走到门口看着蹲在地上烧火的六安背影咳了两声。

  六安仓皇地转过身,见到李崇云愣了片刻,连忙扭头擦了擦眼睛,慌张站起福了福身:“李公子需要什么?”

  红着眼睛,声音还有些哽咽。

  “昭阳想要些点心瓜果。”李崇云顿了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烟灰迷了眼睛。”六安将两碟瓜果点心递给李崇云,抱歉地笑了笑,“烧着菜,我竟忘了给殿下送点心了。”

  “我拿给他吧。”

  “有劳李公子了。”

  李崇云端着餐盘离开了厨房,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不远处,虽然离着远,但还是能认出今早穿一身红色咬他一口的永舞正张牙舞爪地引着二人匆忙入内。

  正是那个准备给他下毒的茉昙和正在痴迷绣花的唐旭。

  谁受伤了?

  李崇云想去一探究竟,但被身后人唤住了脚步。

  “李公子。”

  李崇云转身看着子妍,微微眯起眼。

  子妍福了福身:“殿下不喜久等,还劳烦您快些送去。”

  “他若知道你们有事瞒着他,必定动怒。”

  子妍神色略有迟疑,但还是咬牙坚持没有开口。李崇云不喜多管闲事,直接回了书房。

  “慢死了!”

  见李崇云推门而入,周冀放下毛笔,活动活动手指,走到茶几旁坐下,抓起块点心放入口中。

  绿豆糕有些干,周冀吃得急了,卡在了嗓子,噎得他捶胸咳嗽。

  李崇云倒了茶给他,看他慢慢喝下,想了想刚才看到的几位人,只有那位刚回来叫燕来的宫女没见着。

  自那宫女回来,一直是她贴身照顾周冀。今早那宫女看到周冀与他宿也在一起……脸色不太好看。

  “你怎么认识那位叫燕来的宫女的?”

  周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放下茶杯,“陪师父去妓馆的时候。”

  李崇云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你替她赎的身?”

  周冀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官妓都是罪臣家眷,不许赎身的。”

  “那……”

  “头牌不过是虚名,叫价高些,接客没得选。后来她染了病,全身溃烂,妓馆的人嫌她恶心,等不及她咽气儿就把她丢去了乱葬岗。”周冀起身伸了个懒腰,“我正好去捡尸体,看到她还活着,就把她背回了老鸟家。”

  周冀说得云淡风轻,李崇云却听得振聋发聩。

  “燕来多漂亮啊,本来我都舍不得给老鸟续弦,咬牙狠心才给他说媒,没想到老鸟还不识好歹,跟我赌气好几天不说话。”周冀在他衣裳上擦手,“你来评评理!他是不是不识好歹!”

  李崇云握住他在自己衣袖上揩油的手,“我去了一次便已知唐神医对亡妻用情至深,你又岂能不知。明知故犯戳人痛处,还怪人生气么?”

  周冀低头看脚背轻哼:“抱个牌位过了十几年还不够吗?”

  “你呢?”李崇云抬起他的下颌,“那尊血佛你还要拜多久?”

  周冀弯起一侧唇角,笑得与那尊佛别无二致。

  “与你何干?”

  他打开李崇云的手,转身回到桌案前埋头看书,不再理他。

  “你最好去看看那位燕来姑娘。”

  周冀抬起头,疑惑地望着李崇云。

  “刚才我看到唐太医来了……其它几位姑娘都在,唯独少了她。”

  周冀起身走到门口,回头对站在原地的李崇云努努下颌,“带路啊。”

  李崇云带他来到了方才疑似看到唐旭的地方。周冀已经知晓,径直走到燕来卧房,直接推门而入。

  门内的人全都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望着门口的周冀。

  只有唐旭胆子大,起身咳嗽了两声,背起药匣子,拉着身旁茉昙的衣袖笑眯眯地走到周冀身边,“昭阳,那什么,太医院还有事儿,我们先走了……”

  “站住。”周冀冷冷地看着他,“你来昭阳殿做什么,不说清楚不许走。”

  唐旭咽了咽,“燕来姑娘受了些外伤,已经处理好了。”他看了眼李崇云,对周冀附耳,“我把那药留下了些,放心吧!”

  周冀上前掀开燕来遮脸的白沙,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脸颊,默了半晌,问:“谁做的?”

  子妍噗通跪倒在地,“殿下赎罪,上午去司衣局的路上遇见了皇后和二皇子,皇后拦了我们的去路出言侮辱殿下,燕来姐姐不过争辩了几句,皇后便命人用木板掌嘴,打了姐姐上百下……”

  周冀转身冷冷地看着屋子里的所有人,“为何不报?”

  无人敢应。平日最嚣张的永舞也如受惊了的小鹌鹑缩在墙角。

  “为何不报!”

  周冀提高了声调。除了李崇云,所有的人都惊得立刻跪下。唐旭跪下后想了想,觉得自己又不是昭阳殿的人,又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周冀回头看着拉他衣袖的人。

  “……是我,不让她们告诉你,”燕来捏着衣袖微微颤抖,“大宫女说,时候未到,不可……妄动……”

  周冀看着她脸上裂开的伤口滴下的鲜血,笑出声:“我看你们如今是活腻歪了,一个个都敢瞒着我自作主张了。”

  燕来周身颤抖,瑟缩地猛地放开他的手,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周冀转身看着地上的几个女子,冷笑:“既然当我的话不作数,也不必留在我这,遣散的银钱今日便交付,昭阳殿庙小,容不下你们。”

  “殿下!”

  “殿下赎罪!”

  “殿下求你不要撵我们走……”

  “昭阳殿下!”

  ……

  唐旭看着身边磕头把发髻都磕散了的茉昙,又看看站在原地面不改色的周冀,忍不住上前:“昭阳,她们也是好心啊——”

  周冀甩手打了他一巴掌。

  唐旭捂着腮帮子震惊地眨巴眨巴眼,“你、你干嘛?”

  “别人打了我的脸,我自己却不知道。”周冀斜睨他,“你叫这是为我好?”

  唐旭转了半天眼珠,虽然还是没明白,但是周冀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今天都不许吃饭,饿清醒点,明日再与你们算账。”周冀冷冷瞥了眼李崇云,“你别跟着我。”

  李崇云站在门口看周冀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又看着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宫女走出去。唐旭背着药匣子,扶着摇摇欲坠似要晕过去的茉昙,对他点了点头。

  李崇云也点了点头,见屋子里只剩下了燕来一人,刚要关上门,便听里面的女子轻声道:“李公子,可否请您进来说话。”

  李崇云愣了片刻,走进了房中。

  燕来脸上的伤实在太过触目惊心,李崇云不由地皱紧了眉。

  看到他的反应,燕来靠着床头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不算什么,当年小冀把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时候,可比现在的模样可怖多了。”

  “你也这么唤他。”

  “许久未曾这么唤他了,”燕来望向远处,回忆道,“第一次见他师父的时候,他师父这么唤他……后来,在唐神医家中,唐神医也这么唤他。那时,我仗着比他长几岁,也曾这么唤过他。”

  李崇云在远处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见过鬼眼?”

  “何止见过,我还侍奉过他很多次。你知道我和小冀的师父行房事的时候,小冀在干嘛么?”燕来苦笑着看向李崇云,“他躲在桌子底下念经。真是难为他了,那时候他才十岁,不该看的全看到了……”

  说话牵扯到脸颊的伤口引起破裂,血再次渗出。燕来冷冷地看着手上的血,望向李崇云:“燕国使者伤他,您可知?”

  “当时不知。”

  “我想也是。”燕来盯着李崇云,“李公子,小冀只睡在箱子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崇云摇头。他问过多次关于箱子和血佛,周冀都不肯说。

  “为什么?”

  “他师兄将他藏在那个箱子中,才让他躲过一劫。”燕来叹气,“一个七岁的孩子,一夜之间醒来后发现陪他长大的人全都死了,成了他如今依然无法摆脱的梦魇。”

  “那血佛呢?”

  燕来有些许震惊,但转念一想李崇云既然入了卧室,久了必然会注意到佛堂红布下罩着的血佛。

  “对昭觉寺的事,小冀绝口不提。我也是从唐神医口中大概知道,那是一个师兄亲手雕刻准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燕来望着他半晌,缓缓垂下了目光。

  “这些年,你是第一个让他从箱子里出来的人。我想让你知道。”

  李崇云站起身,抱拳道:“多谢。”

  燕来望着离去的背影,捂住了模糊了视线的双眼。

  红湘院夜深人静时桌下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在黑暗之中将她从腐烂恶臭中拉出来的那双手,轻轻地替她吹热粥和伤口时温柔的唇……

  曾几何时,她也千方百计想把周冀从那老旧的皮箱中拉出来。

  终未能成。

  最终把他拉出来的人,

  不是她。

  能救周冀的人,

  从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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