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雕像_梦魇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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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雕像

  乳白色的阳光投入窗口,照的面庞暖洋洋的。身体原主自带的生物钟开始闹腾,阿诺不得已睁开双眼,下意识望了眼墙壁。

  墙上钟表指向的时间却是在清晨五点二十分。

  阿诺根本不想起床。

  昨晚的仪式损耗了阿诺的精神,现在的头脑混混沉沉,一片混沌。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宿醉。

  但是阿诺回想起了自己身为学徒工的工作内容,咬牙翻身从床上坐起,他先是按着头在床边坐了会,随即支着身子,小心的攀着吱吱嘎嘎的楼梯下了阁楼。

  阿诺所在的三层小屋属于自己的师傅特纳先生。一楼用作钟表工坊,二楼用作贮藏室,阁楼则是学徒工睡觉的地方。

  身为学徒工,阿诺需要维持工坊之中的卫生,早上的烧水工作,以及物资采购和管理。

  但是在开始一天的工作之前,阿诺首先要解决下个人卫生问题。

  小心的穿过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工作木台,穿过堆积的高高的工具箱子,走入了一楼里面的房间。

  从橱柜中拿了个小木桶。以及牙刷和类似前世牙膏的金属软管。牙刷是个木头片子,前端钻孔,镶上了硬质貌似猪毛的东西。而从金属软管中挤出的是粉末状的牙粉。【1】

  阿诺拿着木桶以及存水的罐子走到一楼,拿下大门上的木板。亮光照入,阿诺不由得眯起眼睛,适应了几秒后,景物清晰起来。

  门外的天色还没有大亮,但是街道上已经都是行人。拿着担子的商人,兜售着早餐。前去港口的工人已经在路上走了很久。

  阿诺回想起房间中的雕像,有些不安的站在门口左右张望。古怪的雕像,就是从这条街道上某个走商买来的。

  万一商人还在怎么办?万一他看见了自己怎么办?

  脑海中不自觉出现了数种可怕的死法,阿诺甚至觉得自己就要变成这条街道上一具冷冰冰的死尸。

  但是水罐中空荡荡的,提在手中框框作响。

  阿诺身子一颤。他转身从煤炉壁上刮了些黑灰涂在脸上,将身上蓝色工装的领子往上拉拉,遮蔽了大半的面孔。心一横,迈步朝外走去。

  入眼街道狭窄,满地泥泞。空气中充满污浊的气味,一阵阵刺激性的气味烧着头脑,几欲作呕。

  黑洞洞的过道和院落从街上分叉而去。喝的烂醉的男男女女在污泥中打滚。阴暗的角落中,向下倒伏的男人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已经失去了呼吸。

  隔着破房子十来米远处,那里已经不再是格林兰特区,而是相对安康的彼得区。几排相对体面的排屋外表是红色的,很是惹眼。阳台上,甚至种着花卉。翠绿的藤蔓顺着砖红色的墙壁向下。

  明媚的身姿打开窗户,给花卉浇水。那是位年轻的少女,头顶红色的头巾。在阳光下,仿若天使。

  阿奴轻轻叹了口气。贫富差距从古到今一直都有。美,从来就与财富是对双生子。

  阿诺拍了拍面孔不再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提高警惕,紧了紧身上老旧却完好的帆布服装。顺着记忆中的道路而前。

  街角的黑色水泵前方排着队伍。阿诺排了段时间,轮到了他。

  水泵黑黑的,像是个水壶头上顶了个帽子。阿诺按着杆子,压了几下,出来的水还算清冽,没有异味。

  他接了桶水,安全的回到店面。先往水壶倒了半桶,将水壶放上煤炉烧开。剩下半桶用来洗漱。

  而后他拿了些发黄的纸张,去了附近楼里的公共盥洗室。

  阿诺回来的时候面孔都扭曲了。那地方是真的恶心,恶臭扑鼻都像是某种赞美。阿诺几乎是全程忍着呕吐感解决了生理问题。他庆幸自己没有吃早餐。

  六点二十。合页传来吱嘎一声,门开了。

  身形魁梧,壮实的像头牛的特纳?哈尔师傅跨过门槛走进屋子。

  方形的脑袋安在宽大的肩膀中央,因为高血压还是酗酒,鼻子和面颊通红。

  他并不住在这片肮脏的区域。身为一个钟表匠,每周收入在七百刀至一千刀之间。他住在治安更加良好的彼得区的一处联排房屋中,雇着个普通仆人。

  阿诺身体原主一直幻想能过上和特纳师傅一样的体面生活,不用再蜷缩在狭窄潮湿的阁楼上面,不用再三餐吃着乏味的黑面包。

  水已经烧开,阿诺往里面丢了几片红茶茶叶。往两个搪瓷大杯子各冲了杯。

  他递给坐到工作台前特纳师傅一杯,随后接过特纳师傅手中的篮子。

  “阿诺。赶快吃了你的早餐,而后工作!”特纳师傅喝着茶水含糊不清的喊道。

  小篮子里面是几片黑面包,还有小片奶酪。

  阿诺肚子已经在咕噜咕噜叫了,他接过来,用茶水泡软黑面包,就着奶酪与热水,将它们送到了肚中。

  特纳师傅放下杯子。拿起像是个小巧单筒望远镜的东西放在左眼上,把圆形卡头卡在头上。

  随后从抽屉中拿出个半成品的表。他校准着放大倍数的时候骂骂咧咧阴阳怪气的抱怨着:

  “娘的!我昨天去问道尔先生要不要给他的公子配个表。你猜道尔先生怎么说?他说说不用了,他们现在全家都在用好钟表公司生产出来的钟表!”

  “那该死的量产钟表的公司又抢走了一个我们的顾客!道尔先生难道忘了他曾经有多么喜欢我做的钟表!”

  特纳师傅一脸被抛弃的哀怨。就像是被夺走丈夫的怨妇。

  这个年代,手工钟表匠人受着工业的冲击,人们不再喜欢等待了。他们放低了自己的个性,同时放低了自己的品味,他们选择更加廉价也更加标准的钟表。

  特纳拿着镊子正要动手,忽然翻了翻工作箱子。

  他扯着喉咙喊道:

  “阿诺!润滑脂没了!你去老柯克那里买一盒。要好些的那种,不要掺杂质。瞪大点眼睛!这表是个富商定的!”

  老柯克。

  这条街上一家杂货店的铺主,为人刻薄而吝啬。特别喜欢斤斤计较,以及往牛奶中加两倍的水。到处回收有些价值的废品,并且疯狂压低价格。

  所谓无奸不商。但是这人貌似已经奸诈的过了头。但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这种世道里活得好些吧。

  特纳掏了掏口袋,数了数硬币。

  阿诺担心外面有人在蹲着,不是很想去:

  “那个,我有些腿疼。”

  特纳拉起放大镜,两只牛眼一瞪,加重了语气:

  “说什么?腿疼?”

  说着他深吸了口气去,架势简直像是狮吼功的前置。一个不答应,下一刻而来的就是唾沫的暴风雨。

  “去去去。”阿诺身子一颤,忙的接来了特纳递来的四枚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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